第320章 「有衣穿有飯吃且不受虐待，這樣就能算是『人』嗎？」
白夜在地下庇護所里跟小姑娘們一起看了藍原延珠的演講。
原本的設想中，藍原延珠需要做的是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和仇恨值，只要讓他們暫時沒有心思來找詛咒之子的麻煩就行了。
萬萬沒想到，那個小姑娘居然直接在電視講話里號召詛咒之子們起身反抗。
「果然小孩子考慮問題就是不夠全面啊。」
事先毫無準備、彼此間毫無聯繫，反抗成功了要如何？失敗了又會如何？
各自為戰、互相不能支援，只會被人各個擊破。
盲動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雖然轉移注意力吸引仇恨值的任務確實完成了。
那些人短時間內不會關注外圍區域的詛咒之子，因為相比起勉強算是能夠吃飽穿暖、而且戰鬥經驗豐富的起始者威脅更大。
反抗的會被圍剿，不反抗的可能會被監視、監禁。
甚至可能寧殺錯不放過。
先是給詛咒之子帶來危險，再是號召反抗激化矛盾。
白夜都懷疑是不是老天爺嫌棄詛咒之子的遭遇不夠慘，所以就把藍原延珠派下凡來給她們增加難度了。
小惠她們倒是兩眼放光，顯然是非常支持藍原延珠的《反抗宣言》。
這些個小姑娘大概是最近吃得太飽了，所以想要跟著藍原延珠搞事情。
「美琴也真是的，都不幫這小姑娘把把關，什麼話都讓她往外說。」
白夜嘀咕兩句，掏出手機編輯發送郵件提醒御坂美琴。
現在反悔已經來不及了，但起碼能夠做些補救。
「結果還是得讓我來查缺補漏啊。」
……
在初春飾利的操作下，藍原延珠的演講內容被發送給能夠收到的所有人。
包括正在巨石碑外的「未探索區域」里搜尋蛭子影胤的促進者和起始者們。
收到這樣的演講內容，原本還算是同心協力的他們立刻就進入互相戒備的狀態。
雖然不是全部，但很多促進者確實開始防備自己的搭檔。
起始者們的情緒似乎很平靜，看不出她們在想什麼。
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沒等找到蛭子影胤，恐怕就會有一場「內戰」爆發。
負責支援和監控的自衛隊人員把現在的情況往後方匯報。
高層直接「砰」地拍一下桌子。
「參加行動還要帶著手機，這些人還真是不專業！」
但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
「問問他們，有誰覺得無法繼續參與行動的，立刻把他們撤回來，然後進行隔離審查！」
「是。」
隔離審查當然是針對那些起始者。
現在這種時候前面不能亂，但也不能全部撤回來，因為還需要解決蛭子影胤製造的麻煩。
這會兒的蛭子影胤也有看到藍原延珠的演講內容。
他對此感到非常驚訝。
「反抗？」
轉頭看看自己通過人工授精讓人生下來、在好幾個孩子中脫穎而出的女兒蛭子小比奈。
接著「呵呵呵」地笑了幾聲。
這些孩子經過那麼多年的洗腦教育、思想禁錮和調教馴化，大概根本就不會有反抗的心思。
藍原延珠只是意外。
……
反抗？
尊嚴？
自己需要反抗嗎？
自己有得到尊重嗎？
很多起始者都在思考這些問題。
那些平日裡備受欺凌的起始者倒是不需要思考，答案是什麼她們心裡非常清楚。
需要思考的只有一個問題：到底要不要反抗？
千壽夏世思考平日裡自己得到的待遇，覺得還算可以，促進者同伴伊熊將監雖然脾氣暴躁了些，但那只是性格使然，並不會刻意對她進行虐待。
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大致上來說算不上壞人。
正因如此，所以伊熊將監負責主攻，她負責在後面支援。
走在前方的伊熊將監突然停下來，並轉身朝她招招手。
覺得沒問題的千壽夏世不疑有他，直接走到自己的促進者同伴面前。
「將監先生，你有什麼……」
「砰~嘭~！」
話沒說完，直接被伊熊將監一腳踢到胸膛上。
瘦小的身體倒飛出去，在這森林裡很快就砸到樹幹上面，說起來算是兩次遭到重擊。
所以倒在地上的千壽夏世「噗」的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前胸後背的疼痛卻讓她無法很快地完成這個動作。
抬起頭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促進者同伴。
不擅長思考的伊熊將監懶得玩那些小心思，直接選擇一勞永逸的解決方法：把身邊有可能會「反叛」的起始者殺掉。
「你們這些原腸動物就是讓人信不過，混蛋，當了起始者有吃的有穿的難道還不夠嗎？居然還想要反抗，我他媽的讓你們反抗，全都給我下地獄去吧！」
似乎很生氣的伊熊將監說著這樣的話，提著自己作為武器的大劍朝著千壽夏世走過來。
聽著他的言語、看著他冷漠的眼神，千壽夏世全都明白了。
雖然沒有虐待，但也沒有把她當人看。
起始者，同伴。
這些身份沒有任何用處。
本質上，她依舊是不受待見的詛咒之子。
身份上的轉變不過是由「無用的垃圾」變成「還算有用的便利工具」。
一旦工具傷害到主人……
不，哪怕只是有可能會傷害到主人，都會遭到毫不留情的鎮壓和處理。
至於她到底有沒有反抗的心思……
誰會在意呢？
大不了等風波過後重新換一個工具就是了。
她從來沒有被當人看，也從來沒有得到過尊嚴和平等。
「有衣穿有飯吃，不受虐待，原來這樣的我依舊不能算是『人』啊。」
畢竟、寵物也可以有衣穿有飯吃且不受虐待。
她甚至連寵物都不是。
寵物養久了還能有點感情呢。
伊熊將監甚至都沒有問問她的想法就準備把她斬殺掉。
這不是毫不留情，而是原本就沒有任何情誼。
看著手持屠刀逐漸靠近的伊熊將監，似乎已經徹底死心的千壽夏世選擇放棄，不再掙扎。
死了也好。
反正遲早要死的，反正這個世界一點都不美好。
「去死……」
「砰~！」
槍聲響起。
從側面飛來的子彈命中毫無防備的伊熊將監的手臂。
那是個小姑娘、是個起始者。
「不要放棄！快起來，快跑！」
「砰砰砰~！！！」
大聲喊話的同時不斷開槍把伊熊將監從千壽夏世身邊逼退。
千壽夏世看著這個跳出來救她的、素不相識的起始者。
為什麼要救她？
因為是同伴？
是呢。
起始者和起始者、詛咒之子和詛咒之子才是真正的同伴。
其他人不是。
哪怕並肩作戰、哪怕一起出生入死也不是。
以前不是、現在不是、將來……
要是現在不做出改變的話，將來也不會是。
不管過去多少年、不管做出多少貢獻、不管付出多少個詛咒之子的生命，只要沒有真正地做出改變，那她們這些詛咒之子就永遠不可能擁有未來。
反抗、改變。
千壽夏世懂了，理解了。
她也站起來了。
忍著疼痛去把自己掉落的槍撿起來，轉換成發射槍榴彈模式，看向躲在樹木後面的伊熊將監。
「再見了，將監先生。」
在對方驚慌錯愕的眼神中，千壽夏世扣動扳機。
「轟~！」
……
並不是所有的起始者都能擁有手機，所以很多小姑娘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突然發現「同伴」對看向自己的眼神似乎變得有點不對勁兒。
因為她們不知情，所以很多促進者也沒有輕舉妄動。
只是原本還算安靜的、被黑暗籠罩的森林突然響起槍聲甚至爆炸聲。
戰鬥開始了。
本應該是和蛭子影胤的戰鬥，卻變成起始者和促進者的戰鬥。
蛭子影胤笑得很開心。
高層那邊卻是勃然大怒，但如今已經無法阻止失態的發展，只能努力防止事態惡化。
如果這種時候能夠提供更多福利並且讓渡一些利益，或許能夠大大降低很多起始者的反抗心理。
可惜絕大多數高層都覺得詛咒之子不配擁有平等的地位，更不願意讓出自己的利益，所以這種方法註定不可能會被採用。
他們甚至都不願意進行談話或談判，因為覺得己方完全有能力把起始者的叛亂鎮壓下去。
從明面上來說確實如此。
他們掌握著軍事、財政、輿論以及包括糧食在內的絕大多數資源。
詛咒之子呢？
什麼都沒有。
只要執行最嚴格的管制防止糧食落到詛咒之子手裡，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把她們全部餓死。
還可以用火炮和戰機轟炸詛咒之子生活的外圍區域。
雖然詛咒之子的生命力都很頑強，但直接把身體都炸碎的話，難道還能繼續存活不成？
正因為覺得「優勢在我」，所以高層絲毫沒有考慮過其他的可能性，這種時候唯有一個應對措施：殺。
殺她個血流成河，殺她個膽戰心驚，殺到她們再也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反抗心思。
警察已經趕到並包圍封鎖了電視台附近的街道。
第一波攻擊由警察發起。
全副武裝的警察突入電視台建築內部，主要任務是解救人質並殺死藍原延珠等人。
他們不知道藍原延珠有多少個同夥，但可以確認她肯定擁有同黨。
然而在藍原延珠的要求下，她的「同夥」們暫時不會出手。
因為這是起始者和壓迫者的戰爭。
她號召大家起來反抗，自己當然也得衝鋒在前。
而且她還得拉仇恨呢。
不親自多做點事情，如何能夠把他們的牢牢地吸引到自己的身上？
藍原延珠是兔子型的因子攜帶者，最厲害的武器就是那雙小而有力的美腿。
身體素質也比正常的成年人要強很多。
在黑暗複雜的室內環境裡，再加上初春飾利的情報支援，某種程度上這就是她的主場，完全可以把警察壓著打。
可惜她不太擅長用槍，因為沒有人教過她。
打敗那些警察後繳獲的槍枝彈藥只能在合適的時機用來埋伏一波。
就算如此，警察也完全沒能在她身上討到便宜，只能把一些「人質」帶離現場。
實際上藍原延珠壓根沒有抓這裡的工作人員當人質。
一是因為沒有必要。
二是沒那個閒心去看管。
電視台的工作人員能跑的早就已經跑出去了，剩下的都是躲起來不敢採取行動的，只能等著警察來解救他們。
其他電視台早就派人到外面進行直播採訪。
被警察帶出去的人從滿臉驚恐瑟瑟發抖變成義憤填膺，還當著記者和觀眾的面進行控訴：「那就是個暴徒，是個兇惡的劊子手，是毫無人性的原腸動物……」
……
更精銳的部隊正在前往電視台。
許多選擇反抗的、並且身處城內的起始者也在朝電視台匯聚。
因為藍原延珠發布新的消息：要團結，不要各自為戰，只有團結在一起才能發揮出更加強大的力量。
正是因為這句話，所以城內有很多起始者在趕往電視台。
還是因為這句話，城外的起始者們開始自覺地匯聚到一起。
對於高層而言，局勢變得越來越糟糕。
主要是事發突然，他們毫無準備。
自衛隊倒是在待命，但他們的主要任務是對付有可能會被召喚出來的等級五原腸動物。
雖然不會有多大作用就是了。
巨石碑外的森林區域亂作一團。
主動反抗的起始者、被迫反抗的起始者、不知道情況只能聽命行事的起始者。
隸屬於各民間警備公司的促進者。
自衛隊。
蛭子影胤、蛭子小比奈。
被驚動的原腸動物。
身份不同、想法不同、目的不同的各方人員在這裡展開一場大混戰。
……
聖天子看著各種從現場穿回來的直播畫面和情報，表情變得很是複雜，心裏面覺得很不是滋味。
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突然之間，整個世界好像都發生了改變。
詛咒之子因為無法承受壓迫和凌辱而選擇反抗。
各級官員採用血腥鎮壓的策略。
她這個聖天子被束之高閣，只能看、不能說，就算說了也沒有人聽。
「要是早點聽我的話多好。」
早點聽從她的提議，賦予詛咒之子平等的地位，或許就不會發生今晚這種事情了。
她早就知道的，自己的話大概率沒有什麼用，只是心裡一直抱著期待……
或者是幻想？
現實告訴她，那種期待確實只是幻想。
「以鬥爭求和平則和平存，以妥協求和平則和平亡。」
此時此刻，腦海里再次響起獄彩海美的忠告。
自己或許確實是太過軟弱了，沒有強制實行自己提出的政策。
但真的能夠強制實行嗎？
看看幾乎全部趕到這裡的軍政高官們，聖天子暗自嘆息，再次做出妥協。
雖然不知道是跟誰妥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