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封重峰雖然心事重重,但卻依然睡得很安穩。第二天一早,不過五點出頭,他就起床吃早飯了。時間有限,早飯做得很倉促。兩片沒烤過的切片麵包,一整塊沒切過也沒煎過的午餐肉被硬生生用手掰成了一塊塊,然後幾個小柿子(明顯是前幾天吃剩的,甚至都沒重新洗過),一點美乃滋以及兩袋沒熱過的牛奶,這就是早飯。
雖然模樣不敢恭維,不過味道還是可以的。幾分鐘之內快速消滅了早飯。兩人來到了宿舍樓下接了銀紫姝, 然後一刻不停地朝著安氏駛了過去。
事實證明,封重峰的猜測非常正確,這一次站在樓下等著兩人的正是安連的那個秘書。下了車,封重峰解釋了一下銀紫姝的來意,秘書不過是打了個電話,安連就立刻同意了多放一個人進來的要求。
一進公司,銀紫姝就朝著封重峰與倪欣婷鞠了一躬,隨即跑開干自己的事了。封重峰和倪欣婷則在秘書的帶領下走進了安連的房間。
「早上好,兩位。昨日安某做事欠缺考慮,在這兒向兩位賠罪了。」見兩人到來,安連連忙走了上去,秘書知趣地出了門,並且隨手將門帶上。
「安董失言了。為了公司的利益著想,這是領導者的人之常情,又怎麼能說是欠缺考慮呢?」倪欣婷說道。
「這……」安連聽出了倪欣婷的意思,無非是在指責他偏心,只不過說得委婉了些,「這都是安某不好,疏於管理。倪欣婷小姐大可放心,那個傢伙現在已經被開除了。而您的比賽資格,我也為您恢復了。事實上,就依我看來,就您的水平,我看這決賽也不用比了,冠軍的獎盃就在這兒,您現在就可以帶走。」
「安董又失言了。」倪欣婷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小女不過是一介伶人,承蒙安董的美意,拿回了屬於自己的參賽資格,實在是感激不盡。可話又說回來,雖然小女日夜訓練,可終究不敢自比歌后。安董的抬舉,小女姑且心存感激地收下。可若是靠著這種方法取勝,那這獎盃可就毫無意義了。就像做生意一樣,唯有講究個公平公正,生意才能長久,您說是嗎?」
倪欣婷句句都在自謙,卻又句句都在刺著安連的心臟。這麼一通亂罵下來,饒是安連,臉色也變了不少。但他終究是壓下了心底的不悅,又擺出了一副笑臉:「還是安某做事不妥,妄自揣測了倪小姐的意思。唉,看我這記性,快,兩位快請坐。」
「我就不必了。」封重峰毫不留情地開口道,「我對音樂終究是外行,您二位談著就行。」
安連聽了這話,心裡頓時一慌:說到底,他真正想找的人從一開始就是封重峰而不是倪欣婷。要是封重峰走了,那豈不是白費力氣?
但他說到底也不能攔下封重峰。按照他得到的情報,現在大少爺最信任的人正是這位莫名其妙冒出來的男人。而且順便一提,說來也怪,這男人的背景他特意搜查過,以安氏的底蘊,居然能毫無線索。仿佛這個名叫封重峰的男人真的就是從空氣里跑出來的。
這時,封重峰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銀紫姝是第一次來安氏,總歸是有些生疏,只怕是不懂規矩,叨擾了貴公司的各位,也壞了W.K.的名聲。還請安董允許我去尋找銀紫姝,履行我作為助教的義務。」
「無妨。」即便是萬般不願讓封重峰離開,安連也無奈,只得站起身來,送送封重峰。只不過,當他打開房門的時候,他趁著封重峰不注意,對秘書做了個手勢,示意秘書找人在暗處盯住封重峰。
封重峰當然沒有去找銀紫姝。雖然交流不多,但半年相處下來,他清楚銀紫姝是個有分寸的人,不會出什麼問題。他找藉口離開房間,無非是想找到個機會變成水蒸氣進入通風管道看一看那個老頭的屍體。如果按照司馬天諾、毒怡和仇月所說,那屍體不過是次元力的生成物,他只要從屍體上切下一塊回去,便能確認到底是不是如此。
本來他是沒有這個閒心的,可昨晚看到倪欣婷遞過來的信的時候,這個念頭就擺脫不掉了,一定要來看一眼。原因很簡單,那個屍體如果真是偽替的話,那麼為什麼非得做出那麼誇張的破綻呢?面色紅潤卻又用巨人觀,這不是一般的失誤,絕對是那個偽替背後的旋元故意而為之,可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封重峰能想到的最有道理的理由,就是為了讓安鷺對安連的看法更差勁,使得安鷺不僅僅是在私仇上,在公憤上也同樣憎恨安連。
可安鷺本來已經夠討厭安連了,這麼做豈不是多此一舉嗎?
那麼答案似乎是顯而易見的了,只不過封重峰不太願意承認罷了:或許,安鷺真的誤會安連了,安連很有可能從未試圖謀害過安家人,那個幕後推手是希望安鷺失去理智,拒絕承認安連並非圖謀不軌的事實,徹底斷絕安連和安鷺和好的可能,所以才這麼做的。
可無論如何,這些都是推測。作為判斷自己的推測是否屬實的最重要的證據,那老頭的屍體就顯得很關鍵了。
如果一切如他所料,那他就能替安連和安鷺憑空破除掉這子虛烏有的矛盾,這就是昨晚奇凌對封重峰所提過的「大人情」。
可安連始終覺得他圖謀不軌,所以一直派了一堆人在後面跟著他。他想逃走就必須要變成水,可這麼一堆人看著自己,自己什麼都做不了。畢竟不能在普通人面前使用能力嘛。
真特麼服了,封重峰在心裡罵了一句,圍著公司轉了一百圈,就是甩不掉這群尾巴。
銀紫姝在公司里隨便閒逛了半天,總算看見封重峰出來了。她這才舒了口氣,隨即皺眉看著封重峰身後的那藏頭露尾的一堆人。
銀紫姝笑了笑,靠著昨晚惡妖婦給的地址,她直接去商城堵住了賴望。那傢伙倒也不見外,直接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說了一遍。所以,現在她看著面前的這一幕,她立刻就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
「看來,小助教需要一點小小的幫助啊。」銀紫姝在四周轉了轉,偷偷溜進了一個沒人的化妝間,將化妝鏡打碎。然後找了個小袋子將碎片收集了起來。她走到外面,見那群人還在跟蹤,就躲到暗處,然後瞄準那群人附近的一個吊燈,猛地把一枚碎片扔了過去。
碎片少說飛了一百多米,精準地割斷了繩子,吊燈砸下,嚇了那群人一身冷汗。還沒等他們回過神來,離他們二十米遠的吊燈也隨之掉了下來。緊接著,一個又一個吊燈摔了下來,摔成了碎片。由於銀紫姝打一槍換一個地方,所以也一時半會兒也沒人能找到她。這種跟鬧鬼一樣的操作結結實實地把這群人給震懾住了。趁著這群人發呆的時間,封重峰趕緊溜進了一個衛生間,變成了水跳進了下水道里。
隨便找了一個水龍頭跳了出來封重峰理了理身上有些凌亂的衣服,鬆了口氣。雖然不知道那些吊燈是怎麼回事,不過總算是運氣不錯。
現在,他的任務是找到昨天安鷺逃走的時候用過的那個通風管道。他的運氣真的非常好,他一推門,摸了一下門把手,正好摸到了昨天被安鷺燒過的痕跡。也就是說,他現在正在安鷺昨天躲過的那個廁所里。
明白這些那就省事了。他找到了昨天安鷺鑽過的那個單間,由於安鷺昨天逃走的時候挖的那個洞自帶了兩個「耳朵」。所以他變成水蒸氣之後直接從這兩個「耳朵」就能鑽進去。作為水蒸氣,他的速度可比安鷺快上不少。他的目標非常明確,那就是找到逃離這公司的路線,也就是那個往外吹風的風扇。畢竟這老頭的屍體是倒在路上的,那按照這條路走就能找到。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離開公司的通風管道不止一條路,他碰巧和安鷺當時走的路不一樣。但雖說如此,現在封重峰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就只能賭他的點沒有那麼背了。
等封重峰離開,安連收拾好心情,重新坐回到他的位子上。從抽屜里抽出了一個信封推了過去:「這是您參加決賽的參賽證。另外,關於對您的其他補償,我會稍後和您細說。」
「不必細說了,」倪欣婷壓根就沒去接那個信封,「安董能為了我下此血本,這份誠意本身就足以彌補得了那份本不該由您承擔的過錯。」
「我安氏向來是知錯就改,這不過是一點心意罷了。」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倪欣婷說道,「我是說,安董為了達到目的,能為了一個幾乎發揮不了作用的螻蟻費這麼多心思,這種血本可不是每一個富豪都願意下的。」
聽了這話,安連的眉頭一皺:「倪小姐這話是何意?」
倪欣婷笑了笑,從包里拿出了那兩張決賽的門票,連同那個信封一齊朝著安連推了過去:「意思就是君子不受嗟來之食。考慮到您一會兒要托我做的事情會觸及我的底線,所以您的好意恕我不能接受。順便一提,那張發票和那封推薦信已經被我的朋友撕成碎片找不著了。如果有人以任何名義拿著那張發票或者那封推薦信到銀行或者貴公司來索取好處,歡迎報警逮捕。」
「你!!!」安連雖然把見少爺這件事當成大事,但沒想到連這麼點個小環節都能出出差錯。他一時沒控制住自己,像一頭獅子一樣撲到了倪欣婷的面前。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安連整心煩意亂,本不想理會,但門卻擅自打開,直接他的秘書探頭進來:「安董,外面有人找您。」
「不見!」安連惱怒地喊道。真是的,都說了這幾天的應酬全部推掉,是哪個不長眼的敢跟安氏對著幹?
「可是……」秘書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正在氣頭上的安連哪兒聽得進去:「我說不見就是不見。你讓那個混球哪兒來的滾哪兒去!!!」
「那……行吧。」秘書輕輕地關上了門,可還沒等安連坐下,就聽見外面傳來了一聲悶響。過了幾秒鐘,又響起了敲門聲。
安連一時沒有意識到什麼不對。走過去猛地打開門:「我說……」
後面的話卡在了他的喉嚨里。只見一個梳著捲髮的女孩左手拿著一個筆記本,右手像拎著小雞仔一樣拎著他的秘書。那秘書的眼鏡已經歪到了一側,人已經暈過去了。
銀紫姝微笑著看著安連的臉:「真是抱歉,安董明明說要出來見我,可這不懂事的小子卻非要騙我說您讓我走,我一激動就給了他點教訓。怎麼說,安董,您沒意見吧?」
Linda醒來的時候,時間已經接近晌午。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就看見安鷺正坐在他身邊在一張紙上寫寫畫畫。察覺到Linda甦醒,他歪過頭,笑了笑:「醒了?」
「幾點了?」Linda看見窗外的陽光,臉色頓時一白,「我早上還要……」
「卸貨?」安鷺朝著門口指了指,只見一堆堆的酒箱正堆在那兒,等待著Linda搬進酒窖。
「這是……呀,真是麻煩您了。」Linda有些面紅耳赤地道謝道。
「沒什麼。既然是我把您喝倒了,這就算是我的義務了。不過,真沒想到,您一個酒吧的老闆娘,酒量竟然這麼差。」安鷺笑著站起身來,「好了,既然您醒了,我就得上課去了。回見。」
「回見。」Linda本想站起身來送送客,但剛要起身,就又是一陣犯噁心,不得已重新坐了回去。
安鷺走出地頭蛇,臉上的笑容頓時煙消雲散。他將剛剛寫字的那張紙小心地撕了下去,然後捲成了一個圓筒,將它別在自己的胸口,僅僅露出了一個小角。
「我說,你這樣能成功嗎?」安翔很不確定地問道,「你這計劃充滿了填字遊戲的味道。」
「我哪會想得出十全十美的計劃。」安鷺抱怨了一句,「不過,我要是真幹掉了冉鋅,那斗沫就必須給她陪葬。關於這一點,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當然是不希望你去動手嘍。同為魔手,我們一族死一個少一個。」安翔說道,「不過,我勸了你,你也不會聽,不是嗎?」
「當然。」安鷺活動了一下胳膊,然後朝著商城走去。
冉鋅難得晚起一次。不是她睡過頭了,而是她閉著眼睛不願意起來。似乎只要趴在被子裡不出來,昨天發生的一切就可以都當成不存在了。
月姐早就醒了,這她知道。可月姐也沒有去上課。她抱著電腦,不知道在查些什麼。月姐一定也早知道她已經醒了,但明顯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全當沒發現。
躲了半天,冉鋅最終還是起床了。
「醒了?」仇月溫柔地說道。
「醒了。」冉鋅點了點頭,「那我去上課了。」她認為,經過昨晚那事,安鷺最不可能在的地方就是雪染暗花。雖然她本來已經打算掛上關門的牌子,但目前看來還得干一段時間。
「一路順風。」仇月點了點頭。等冉出去之後,她重新把目光投入到電腦上。老實說,這網上能查到的消息實在有限,還沒她本身對安氏的了解多。雖然她不是沒想過直接黑入安氏內部的電腦。但一方面,她畢竟不是專業黑客,只知道怎麼進去,不知道怎麼刪掉痕跡,到時候對面順著網線一查就查出來了;另一方面,安連是知道她的能力的,所以安氏的重要文件都加了特殊的防護,雖然擋不住她,但她突破防護的時間足夠對面做出反應了。
一句話,忙了一晚上的她只是忙了一晚上,最後似乎啥也查不出來。仇月無奈地合上電腦,只能等其他人的好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