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遺言

  封重峰坐在椅子上,腦袋靠在休息室的牆上,有些昏昏欲睡。大門突然打開,封重峰抬眼看了一眼,就看見毒怡尾巴上卷著一個女人,手裡拎著司馬天諾走了進來。

  「哎呀,沒想到在這兒都能遇到,咱們可真有緣啊。」司馬天諾意外地看著封重峰,熱情地對著封重峰招了招手。但定睛一看,看見了封重峰身後的那三個人,頓時笑容就僵住了。

  「所以,你不是來接我們回去上學的?」毒怡問道。她本來以為,封重峰是受她姐姐的命令在這裡等待她倆的戰鬥結束,可看到安鷺等三人,她才意識到似乎出了點差錯。

  「當然不是,我的事情一會兒再說,你尾巴上的是槐杵山?」封重峰指了指。

  「啊,是啊。」毒怡回頭看了一眼,「真名叫毒嵬,我的長姐。我和她的事也是一會兒再說,司馬天諾我先交給你,沒事吧?」

  「沒事,正好這裡就我和奇凌也有點寂寞,多個人聊聊天也挺好。」封重峰笑了笑,找了凳子遞給了司馬天諾。

  「那謝了。」司馬天諾擺了擺手,示意毒怡放他下來。

  毒怡一鬆手,司馬天諾一路小跑跑了過去。突然,他想到了什麼,掏出了毒嵬的遺書,轉頭望向毒怡:「要不,我直接把事情告訴他吧?反正估計你現在也沒什麼心情講故事了。這樣也快一點。」

  毒怡想了想,最後點了點頭:「這樣也好。封重峰,安鷺的床邊再往裡兩米的位置有一個鈴鐺。你要是需要什麼了,自己搖鈴就行了。我們的管家是個召喚吸血蝙蝠的旋元,他能聽到你的鈴鐺聲。那該說的我就說這麼多了,後面我想先管點私事,不能親自帶你參觀我家希望你能諒解。」

  「公事為重,參觀什麼的無所謂,」封重峰點了點頭表示理解,「更何況你和槐杵山都活下來了,這才是最大的喜事。」

  毒怡愣了一下,隨即一笑:「看來,我姐姐並沒有把你當成一個隨從之類的炮灰來看待。」

  說完,毒怡的蠍尾一抖,將毒嵬甩在空中,然後一把抓住,像剛才拎司馬天諾那樣把毒嵬拎在手裡,朝著毒嵬的臥室走去。

  「我知道的大概就這麼多了,事無巨細啊,什麼都說出來了。」司馬天諾毫無保留地將今晚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封重峰聽後點了點頭,一切和毒碎說的別無二致,除了最後毒怡被司馬天諾攔住的那一段以外。

  「辛苦兩位了。」封重峰拿了瓶水遞了過去。司馬天諾講得唾沫橫飛口乾舌燥的,自然也就沒客氣。一口氣幹了一瓶之後,他又反問道:「那你來這兒幹什麼?我猜應該不是來玩的吧。」

  「算是班主任安排的實踐課吧。」封重峰笑了笑,將自己被綁架以及和毒碎大戰的事情講了一遍。

  「哦,這麼說我晚上找你幫忙,還連累你了?不好意思啊。」司馬天諾撓了撓頭。

  「跟你無關,班主任想抓我,我就算躲在防空洞裡她也照抓不誤。」封重峰說道,「然後,安鷺他們知道我出了意外,特意跑了一趟來救我,等他們醒來我得好好謝謝他們。」

  「他們來救你?」司馬天諾有些奇怪,「他們怎麼知道你在這兒?」

  「據毒碎所說,是班主任特意留了線索。」封重峰答道,「目的是給安鷺他們三個也安排一場戰鬥。因為我們這次的畢業考可能會比較危險,而班主任按照原計劃是要死在今天的。出於某種敬業的責任感,她決定在死前順便照顧我們一下,給我們各安排一場戰鬥,提前適應一下畢業考中可能出現的危險。」

  「然後四個人打了四場就睡了仨,就你一個還能坐著?」司馬天諾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你是怎麼做到的?我說句不好聽的,以你的熟練度和最大次元力,四個人里就一個人打不過我都覺得是合理的。」

  「那你說話確實不太好聽。」封重峰白了司馬天諾一眼。

  「嘻嘻,你多擔待。」司馬天諾打了個哈哈把這一頁翻過去了,「不過,你是怎麼贏的?說來給兄弟聽聽?」

  「兩方面,第一,毒碎知道我的水平,所以故意放水了。第二,我在對決的時候出了點意外。」

  「意外?」

  封重峰把自己突然性情大變的事情對司馬天諾講了一遍,然後補充道:「當時我的感覺非常奇怪,就像是有什麼東西突然敲了我的腦袋一下,然後心臟就跳得十分劇烈,最後就像是有人在我心底里點了一把火,而且不知道為啥我突然就變得目中無人高高在上,打心底里覺得周圍的所有人都不配和我平起平坐。就是,怎麼和你說呢……」

  「我懂我懂,」司馬天諾摸了摸下巴,「你這個情況可太有意思了,貌似你並沒有失去性情大變時間內的記憶是嗎?」

  「是啊,突然就變成這樣了。而且我打贏了毒碎之後,我是真的想殺了他。還好馬上要幹掉他的時候我恢復過來了。」封重峰點了點頭。

  「這麼看不像是突然被奪舍之類的啊。」司馬天諾也想不明白,「你變性格之後,有沒有變強?」

  「沒有,」封重峰如實答道,「甚至我對次元力的控制能力都沒被強化。唯一改變的就是我的打法。性情突變之後,我選擇了更為剛猛的打法,簡單地說就是為了贏不要命的那種。本來我強行吸收毒碎的血液之後他是可以直接幹掉我的,是他不想殺我所以才被我打敗的。如果是我現在跟他打,我是不可能用這種打法的。」

  「算了,那不想了。」司馬天諾嘆了口氣,「想多了腦瓜子疼。要是你下次再犯病,我親眼見一次,就幫幫你,也算是對症下藥了。」

  「那就提前謝過了。」

  「小事。」司馬天諾擺了擺手,「也就是說,毒嵬的計劃,毒碎已經全都告訴你了是嗎?」

  「是啊,」封重峰嘆了口氣,「我無法理解,我也不想尊重這個選擇,但我無能為力。現在這種結局,實在是最好的一種情況了。」

  說到這兒,一聲輕微的呢喃響起,封重峰和司馬天諾順著聲音望去,只見冉鋅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唉,封重峰?司馬天諾?這麼晚了還不睡啊?你們倆怎麼會在我和月姐的房間裡?」

  封重峰和司馬天諾對視一眼,相視一笑。然後司馬天諾舉了舉手裡的遺書,對封重峰示意了一下:「我來解釋吧。」

  毒怡一個人走在古堡的走廊上,看著手裡的長姐,心情十分複雜。

  雖然只看了一遍,但那封沒發揮出用處的遺書上的每一個字都死死地印在了她的心裡。

  「見信如見人,雖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大概率是剛躺在你面前。毒怡,首先最重要的一點,司馬少爺並沒有死。我在放進他身體裡的蟲子體內提前注入了一種藥水,具體是什麼你就不用管了,那是我為了他特意研製的新藥,能夠保證他的身體會進入假死狀態,但他體內的次元力不會徹底斷絕。所以他只不過是被我暫時以一種開膛破肚的形勢麻醉了罷了。你給他做些急救措施,等到明天天亮的時候,他就會安然無恙。」

  「說一下我做這件事的目的吧。其實我之前和你說過的那些是事實,父親確實死於十年前的一次任務,那次任務的細節恕我不能告訴你,那是個很棘手的任務,我不希望你知道太多細節。」

  「按照毒家的家訓,如果家裡有人死於任務之中,那麼其餘的家人不能以此為由和任務目標結仇或者在沒接新任務的情況下對其動手,我當時有些心急,和對面有了些衝突。這件事給母親很大的衝擊,似乎就是那個時候她覺得,我並不適合做毒家的新家主。」

  「母親自己沒有這方面的意願,而我在她心裡已經失去了資格,那按照傳統,只能是由你來接任了。」

  「我從一開始就對這件事不是很在意。無論是做家主還是不做,只要母親願意,我都是非常樂意接受的。但這麼一來就又有了兩個問題。」

  「首先,毒家有一個傳統,那就是成人禮。毒家的成人禮需要殺人,換句話說,也就是完成一筆單子。這個成人禮起源於亂世,當時世界動盪,戰亂不斷,所以毒家的先輩就設立了這麼個成人禮。只有經過成人禮的毒家人才有當選家主的資格。爸媽沒告訴你,是因為那時我看出來了你想出去闖蕩世界,所以特意叮囑了爸媽,讓他們對你保密。可現如今,隨著父親的離去,這反而成了缺陷——你生性溫和,雙手從未沾染鮮血,這當然是你的優點,可現如今卻成了你當家主前最重要的一道門檻。」

  「其次,你我都清楚,我的能耐其實是在你之上的(請原諒),母親也清楚這一點。只要我還存活於世間,母親就會心神不寧。我的存在始終是你做家主的阻礙。」

  「這麼一來,計劃就顯而易見了。我直接讓你殺了我,兩個問題就一次性全部解決了,不是嗎?」

  「難點在於如何讓你敢於對我動手。但我相信,在司馬少爺慘死的刺激下,這並不是問題。學校那邊我已經提前留好了手續,你不需要擔心。」

  「你如果擔心我,那你大可不必。我不過是個孤苦伶仃的孤兒,早在幾百年前就該死於一場突如其來的瘟疫中。是父親和母親收養了我,讓我多活了幾百年。對於我而言,毒家就是我的一切。為了毒家的未來而死,我死而無憾。」

  「最後,毒怡,我得和你道個歉。我知道你不喜歡坐這個位子,我知道你更喜歡出去闖蕩,但你也要清楚,你的身份是毒家的二小姐,我死了,父親也死了,繼承家主之位不僅是你的權力,更是你的義務,你非做不可。我清楚我這麼做唯獨愧對於你,但我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等母親回來之後,記得替我向她告別。」

  「……」

  後面就是大段大段的毒家的資產清單,以及一些注意事項和權力交接事宜。毒怡將這些東西從腦海里甩出去,這玩意不能多想,每一次想起這份抽象的遺書里的字,毒怡就覺得渾身難受。明早她要是不跟媽打一架,她都覺得她都對不起毒家的列祖列宗。

  將毒嵬放在輕輕地放在毒嵬自己的床上,毒怡開始打量起這個她幾百年沒來過的房間。她認出了她父親送給大姐的木頭玩具和母親送給大姐的生日禮物,以及封存的一瓶試劑,她認出來那是她送給大姐的,是她在大姐的指導下調配出的第一瓶還算那麼回事的藥水。這藥水能幹嘛她自己都忘了,但在大姐這兒,卻和新的一樣。毒怡環顧了四周,見到了各種各樣以前沒在這個房間裡見過的東西。雖然沒見過,但她就是有一種感覺,這個房間裡的每一個東西,都和毒家的其他人有些關係。

  一圈走完,毒怡竟然沒在這兒發現一件明顯徹底屬於毒嵬私人的東西,這個房間擺的滿滿當當的,但她竟然看不出她姐姐自己本人的愛好是什麼。甚至就連毒嵬現在躺的那個床,她都從床底下翻出了一個小枕頭,那是她小時候跟她姐姐一起睡覺的時候用過的。

  一件件往事敲擊著她的腦袋,毒怡扶著額頭坐在了牆角邊,她無法想像如果她的手沒被司馬天諾的藤條捆住,真的將大姐幹掉,現在看著那封遺書會是什麼心情。

  「真特麼煩。」毒怡一拳捶在牆上,咬牙切齒地說道。

  「放鬆點,往好處想,最起碼現在都還來得及。」帛玥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了。整件事用最抽象的方式,詮釋了什麼叫做抽象。毒怡走到床邊,她也想讓大姐好好休息一下,但有幾件事比較著急,最好能在老媽回來之前跟大姐說明一下。

  幾盆冷水下去,毒嵬慢悠悠地睜開眼睛,看見面前的毒怡,頓時想起了剛才發生的事情,她臉色一變,本能地想要後退,但毒怡一把按住了她。

  「來吧,姐。我們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