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你家這片菜地是程放的，如今他要收回，你家種的什麼都收了，把地兒騰出來。」
沈老太很是震驚，「什麼玩意兒？這一塊是無主的荒地，怎的成程放的了？」里正眼神躲閃，「他一年前買下的。」
「里正，這你就不對了。」沈老太面色難看，火氣要壓不住，「若是有人買地建房子，哪個村不都搭些屋前屋後的空地給人家蓋前後院、豬圈、做菜地什麼的？怎的分到我家的，你便賣了？這不是欺負人嗎？」
里正很是為難的樣子，「哎，嬸子，日子不好過，我想著賣地，能給大夥分些錢，也能借一借燃眉之急。」
立即有婆子追問，「那賣地的錢呢？怎的沒見你分？」
里正把眼一瞪，「就你多心眼兒！錢在我這兒呢，還不到日子最艱難的時候，分什麼分！」
他這麼一說，原本想幫華家打抱不平的村民，全都不吭聲了。
王婆子咬咬牙，幫沈老太說話，「里正，誰家都有菜地，你怎的就賣人華家的？也沒知會人家一聲，這事兒你幹得不地道。」
王新也說，「這村里荒地那麼多，重新劃塊地賠給程放得了，非得盯著華家不放？」
「那不行。」程放越眾而出，「我就看中這塊地，別的地，你賠再多都無用。」
「你給我死一邊去。」沈老太急了，「這地是我開荒的，自是我家的，你敢收，我就敢跟你拼命。雲琛，你即刻去找你大伯二伯回來，欺負我家沒人了還。」
「等等。」程婉把華雲琛攔住，看向程放，「這地，你是非收不可，對吧？」
程放對上她澄澈的明眸，仿若自己的心思被她看透，不免有些心虛，「對、對。」
「那好，你把我家這屋子和地，也一併買了吧，我們不要了。」
沈老太愕然，「婉兒，你……」
程婉淡淡地道：「娘，咱華家終歸是外來戶，村里無人幫襯，拿了錢，去哪裡建房子不一樣？」
啊？要是她跑了，這澆稻穀的藥水，不也一併帶走？
頓時大家都急了，開始幫華家說話。
「人家種了這麼多菜，又漚了藥水，你才來收地，算盤珠子都崩我臉上了。」
「真不是東西！」
見引起了眾怒，里正沒轍，拉程放到一旁商量。
程婉耳朵尖動了動，將他們的談話內容聽得一清二楚。
原來，里正對外說這塊地是程放的，其實是他自己的。
他認為這是一塊風水寶地，她能種出樹莓，還能漚出藥水，都是這地兒好，他幾日前便買了下來。
眼下她提出連屋子地都一起賣，他心動了，但錢不夠，想說服程放一起拿下，以後再分。
但程放不同意，「華霆一家在這兒住了三年也沒旺，我不信是什麼寶地，我才不當這冤大頭。」
里正無法說服程放，有些氣急敗壞，也只能拒絕程婉的提議。
「程放他只要菜地。」
程婉態度強硬，「那沒什麼好說的了，這地我家是寸步不讓的，程放不服就去報官吧。」
尋常人都不會去報官，程放得不到半點好處，更不會去。
真鬧上公堂她也不怕，地是華家開荒出來的，都種三年了，里正忽然買下來，這跟搶占有什麼區別？
「你個悍婦！」里正氣得面色鐵青，一甩衣袖，「不可理喻。」
沈老太笑眯眯地瞅了程婉一眼，這兒媳真是越來越長進了，有骨氣，講道理，深得她心！
「我家兒媳說的，便是我想說的。住在這兒，連塊菜地都要被剝削，令人心寒，我還不樂意住呢。」
里正冷哼一聲，「與你們這些胡攪蠻纏的婦道人家說不通，華霆呢，讓他出來與我說。」
程婉閒閒地道，「里正，不好意思啊，我當家的傷得重，起不來，這點小事，我做主就好。」
里正面色陰沉，「你賣房賣地還是小事？華霆再怎麼說也是一家之主，你竟如此不尊重他！」
沈老太笑了笑，「里正，我家華霆說過，大事聽他的，小事我兒媳做主。可我兒媳能做主的，都是小事。」她看向程放，「這件事我兒媳說了算，你就說同不同意吧？」
程放支支吾吾，眼神不住往裡正身上飄。
王婆子催促，「我們等著挑藥水澆稻呢，日頭這麼大，別都給蒸發掉了。」
大家紛紛附和，里正沒法子，提出給對面的荒地補貼華家。
可程婉不願意。
里正怒了，「總之，這地兒程放已花錢買下，你不挪也得挪。否則我稟告衙門，將你華家逐出村子！」
程婉皺起了眉頭。
這話真不是恐嚇，里正能隨便找個由頭，把她全家趕出去，這附近的村子也不會接納自己一家，去告狀都無用。
但這件事，她不會妥協。
她真冥思苦想尋找破局之法，一道沉磁的聲音傳來，「這菜地，是我華家的。」
華霆拄著雙拐，從裡邊慢慢走出，程婉忙上前扶他。
里正冷著臉，「華霆，菜地已被程放買下，你不認也得認。」
「我當初建房，並未將地全建完，周邊都留有餘地，菜地在我買的這片地之內。」華霆拿出一張紙，「這是我家地契，里正請過目。」
程婉眼前一亮，是不是他在建房時就想到要留位置坐菜地，避免日後和村裡有糾紛？
那心思也太縝密了！
里正接過地契一看，面色逐漸陰沉。
華霆買的地甚廣，地契背面有標記畝數，還繪製了彩色輿圖，從哪兒到哪兒，一目了然，菜地果然被劃分在裡頭。
「這不可能的，那我買的是哪一塊？」
程婉立即追問，「你買的？不是程放？」
「啊？原來是里正你自己買人家菜地，卻推給程放啊。」王婆子義憤填膺，「你身為里正，不說給我們尋路子、謀好處，反而逼迫自己村里人，你配當這村官嗎？」
里正妻王大嘴雙手叉腰，「我男人不配你配？這地兒是我們真金白銀買的，誰逼迫她了？」
「不對，王大嘴，這地兒是我男人一早買了的，與你們無關。」程婉道，「你們走吧。」
她男人？
華霆快速看了她一眼，眼眸幽幽泛光，不易察覺地勾了勾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