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樹莓倒沒有那麼神，只不過……」
「你就說是不是種的吧。」
程婉怯怯點頭，「嗯吶。」
「艾啊娘咧！」沈老太激動地一拍大腿，兩眼冒綠光，「快，玉珍，把青山喊回來。」
華玉珍遲疑道，「娘，您這是……」
沈老太意氣風發，「我兒媳婦都種出神藥來了，他還打什麼獵，賣神藥去啊。」
「方才還一口一個小蹄子呢，這會兒就兒媳婦了？」華玉珍不滿嘀咕。
不過，老太太這麼迫不及待，多半是待不住要下山了的，還是得把樊青山喊回來商量。
「哎呀，婉兒你體虛，別傻站著了。」老太太讓出一大片位置，拍了拍，很是親熱，「來，坐娘這兒。」
程婉揣著手，半邊屁股挨著坐床邊。
沈老太一張臉笑成了菊花樣，「還有你那什麼育嬰堂，又是咋回事啊？」
她和樊青山都一樣，都沒走出過大山，真的連「育嬰堂」是什麼都不知道。
程婉解釋給她聽，又補充道，「對了，我還買了些地的，大嫂、二嫂幫孩子們做飯，大哥二哥帶著孩子們耕種……」
「你等會兒，你讓我捋捋。」沈老太扶著額頭，「你接手這育嬰堂，要花錢的吧？養那麼多孩子、還買地，這又得花多少錢？你錢哪兒來的？為何要這麼做？」
程婉沒有正面回答，「娘，這錢都花出去了，你就別管花多少了，免得您知道心裡添堵。」
「錢是華霆給你的，是不是？」沈老太臉色瞬間晴轉陰，「我一早便知這臭小子藏了錢，只是沒想到藏這麼多，老娘和孩子苦巴巴的熬，眼瞅著要餓死，他還是一毛不拔，用鉗子都拽不出半個銅板。
眼下他倒好，全給了你，讓你去收養這麼多孤兒……哎喲，這狠心的敗家玩意兒，要氣死我！」
她站起身在那兒團團轉，眼淚都急得要流下來，「這兔崽子，傷才好些便這麼不安分，那手指縫寬到能跑馬，攢的那點錢嘩啦啦掉，不行，我得回去盯著他！」
老太太絕對想不到，那些錢是自家兒媳婦掙的。
程婉也沒解釋，這個美麗的誤會能哄得老太太下山，那就很好。
「玉珍啊，玉珍……這死丫頭，怎的還沒回來。」沈老太嘟囔，「我等不及了，算了，我自己收拾東西吧。」
程婉當沒聽見，可憐巴巴的，「娘，我肚子餓了。」
她算看出來了，這小老太吃軟不吃硬，跟她說話，語氣放軟些准沒錯。
「對哦，你一天一夜了沒吃飯了。」沈老太雙掌一擊，「你等著，娘給你做。」
她才走兩步又頓住腳，思考了片刻，訕笑道，「兒媳婦啊，你大姑姐家也沒有餘糧啊，要不，我們回家吃一頓飽的？」
「娘，我……」
沈老太哄她，「華霆捨得給錢你去揮霍，那家裡指定是買了足夠的糧食的，乖，咱回家吃，給你大姑姐省口糧。」
「娘，若是大姐去了咱家，家裡有什麼就給她什麼，我絕不多說半句的。」程婉說，「只是，我沒走過這麼遠的山路，來時都累暈了，我不吃飯，真沒力氣走。」
「什麼，你走個路你都能累暈？」沈老太有些無語，「你這身體也太廢了些，以後怎麼給我生乖孫？對了，那樹莓，你吃了也不管用？」
「我委實太廢，吃樹莓都不頂用，我自個兒都嫌棄我自個兒。」程婉小心翼翼，「娘，那什麼，咱能吃了飯再下山行嗎？」
沈老太一時做聲不得，心裡直泛酸。
閨女養著她、伺候她，還得給她請大夫，女婿為她跑腿耽誤打獵，是自己拖累了她。前幾日她偷聽到女兒和女婿的談話，他們家沒米了，她真的沒這個臉提做飯呀……
「親家。」樊青山的母親林婆子不知何時回來，正一臉好笑地看著她，「你也真是的，你兒媳救了你後便睡了一日一夜，可見是損耗了不少心力的，你還不肯讓她吃頓飽飯，她得多心寒呀。」
一向嘴巴利索的沈老太被噎得啞口無言，程婉笑道，「娘，大家的日子都不太好過，大姐家全指著姐夫打獵也拮据，回頭咱給她還些糧食吧。」
沈老太眼眸透著審視，「你真這麼大方？」
「娘，我腦子有疾，不久前摔一跤清明了不少，也想清楚了許多事情。」程婉低頭，神色愧疚，「娘，對不起……」
沈老太雙眸眯了眯，眸光銳利，仿若能洞悉人心，隨之像是釋懷了一般笑了，「你真覺得自己錯了麼？」
「娘，我是真知錯了，我會改過的，您能原諒我嗎？」程婉眼眶含淚，楚楚可憐，似真的悔過。
沈老太眼神複雜，但多了些許溫度，「你氣我，卻又救了我的命，咱倆算扯平，但華霆和孩子……不對，等等。華霆能好得這麼快，該不會也是你治的吧？」
程婉神色羞赧，「嗯，我給他針灸施藥，還讓他喝符水，他才能勉強拄拐杖下地。」
「哎呀娘，那你是我們家大恩人啊，還有什麼不能原諒你的？」沈老太激動地抓住她的手，「咱過去的事就一筆勾銷，這以後啊，你和阿霆好好過日子，啊？」
「娘……」程婉羞赧，垂下眼帘，掩蓋住眼裡一抹得逞的笑意。
老太太，若不是我說種了樹莓，你對我的態度才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我就真信了你的邪。
不過正好，我也需要你這根定海神針穩住家裡，你能尊重我，才會聽我的，多好？
林婆子去做飯，華玉珍也和樊青山回了來，一家人七手八腳一起燒了一鍋野菜粥，裡邊加了一點臘肉丁和鹽巴，已經是他們這段時間吃的最好的一餐。
但也只能一人一碗粥，那粥鍋就見了底。
每個人都謙讓著不肯再添，華玉珍的三個孩子，把碗都給舔乾淨了。
沈老太便你一勺我一勺的給他們分。
她很清楚，三個外孫十來歲，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吃這麼點兒，怎麼可能飽了？
說來也怪，沈老太除了她自己精明勢利、華霆城府深之外，她的親人都老實巴交，寬厚心善，就連挑的兒媳，都不是那種小雞肚腸、惹是生非的愚婦。
程婉感覺，和這些人相處起來，還挺舒服。
或許，這老太太也是個心地好的，身邊才會聚來這些人，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嘛。
嗯，想要和離的念頭，又弱了兩分。
若是能一直這麼過下去也挺好，畢竟去哪兒不是生活？和一群三觀正的人一起待著一塊搞錢，一定很快樂！
「發什麼呆呀，快吃。」
耳邊傳來沈老太的聲音，程婉低頭，她跟前的碗裝滿了粥。
「娘……」
「行了，別磨嘰，快點吃了咱回家，啊？」
……
吃了飯也臨近晌午，沈老太歸心似箭，頂著大太陽就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