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叔撫掌，「我就猜到您會去那邊，特意來早些的。您去哪兒我送您，等您事情辦完了，咱們再去縣城。」
程婉嘴角抽了抽，大叔您人怪好的咧。
她委婉地道，「陳叔，我不會驅邪，多半治不好知縣大人的。若非要我去，那我最快後天，才能抽身去看看。」
陳叔笑了，程仙姑就是謙虛謹慎，夫人的怪病她都能治好，她不會卻邪誰會？
不過，她肯去，就已經很好。
「來之前老夫人有交代，是得等您得了閒，才讓您去的。您儘管忙，後日我來接您。」
程婉訕笑，「那您先回去？」
陳叔卻說，「不妨，家裡好幾個車夫。我家夫人說了，您是幹大事的人，能用我的車，是我的榮幸，您讓我上哪兒，我便上哪兒。」
程婉不知該感動還是羞愧。
這是人家的車，都快成她專車了。
但她沒法子，老李頭的牛車被華文雇去接馮氏了，她光靠兩隻腳難到馮家。
看來，買車也得提上日程了，不然出行不方便。
因著多人吃早飯，伙房裡一大早便熱火朝天。
程婉包了許多包子，還炒了一盆蒜蓉小白菜，都被大家炫完。
陳叔也留下吃了碗肉骨粥，還吃了兩個包子。
花氏吃得心滿意足，整個屋子都迴蕩她那爽朗的笑聲。
程婉拿了十個包子，和兩匹布到隔壁找張氏婆媳。
這回包子夠分，這邊的孩子也一陣歡呼，王婆子的笑容，變真誠、熱情了許多。
程婉也不拐彎抹角，跟婆媳倆說了她承包育嬰堂，想請張氏去做飯看孩子，一個月給六百文。
王婆子眼睛瞪溜圓，呼吸急促，激動得險些一口氣上不來。
這程氏真是出息大發了，居然僱人幹活了。
多虧她機智，一大早去拍她馬屁，若不然，這個好機會，可輪不到她家。
「程氏，不，婉兒呀，你那兒還缺人手的吧？你看大娘我行不？我給我兒媳打打下手。我不要你工錢，給我碗粥吃就行。你也別嫌我年紀大，我手腳靈活著呢，不信，你瞧。」
王秀蓮在程婉跟前手舞足蹈，扭了一段秧歌舞，差點沒閃了老腰。
張氏眼白都翻到了頭頂上，也把程婉給逗樂了。
「大娘，你不用去育嬰堂，在家帶孫子，我也有活兒交給你。」
啊？
王婆子不敢置信，天上掉餡餅了？
一刻時後，程婉結束了談話，急匆匆離開，張氏也去簡單收拾。
王婆子腳步發飄地走出來，凹陷的臉頰掛著兩坨紅暈，雙眼也發飄。
她老伴程老根瞧她不對勁，忙問她，「老婆子，程婉找你說什麼了？」
「說……哈哈！」王婆子忽然大笑不止，神態有些癲狂。
孫子說，「完了，咱奶瘋了。」
王婆子笑聲一頓，「小兔崽子，胡說什麼呢。」
孫子往角落縮，「奶，您別這樣，我害怕。」
這些大人的臉，就跟六月的天，說變就變的！
「小王八蛋，我跟你講，」王婆子看向其他孫子，「你們幾個也給我聽好，以後再不能欺負雲琛他們！得和他們玩兒，幫他們幹活，誰欺負他們，你給我揍誰。不然我抽死你們。」
「啊？奶，你不是罵他們短命鬼、瘟神……唔！」
王婆子一把捂住孫子的嘴，又給賞了個暴栗，「你個死小子，你有沒有點眼力勁兒，那能一樣嗎？以前程氏沒給過你一口吃的，可今時不同往日，又是炒肉又是包子給咱家送來，這還不念人家的好？良心被狗吃了，啊？」
孫子委屈地「嗚嗚」想辯解。
就在幾日前，奶你見哥哥他們打罵華雲燁，你還當沒瞧見。
哪個想到，你會反過來討好他們！
程老根斜眼看著王婆子，「上樑不正下樑歪，自個兒狗眼看人低，孩子們自會有樣學樣。」
「哎，我怎麼就看人低了，我不過……」
「敢做不敢認。」程老根沒好氣地道，「說吧，你樂甚？」
王婆子想到那個差事，美滋滋地捋了捋鬢髮，「雲琛娘讓我幫她全家做兩三套衣裳鞋襪，給工錢。」
程老根驚訝，「做這麼多衣裳？」
「那幾個孩子的衣裳都穿包漿了，她如今發達，自是要做幾身的。我跟你說，就繡些簡單的花紋，她一套給我三十文錢工錢。」
程老根皺眉，「我和婉兒他爹是沒出五服的族親，買一套全新的成衣，也不過百來文，她出布料讓你做，你敢收她三十文？」
「她自己要給的。再說了，人家也不在乎這點小錢。」
「她的錢又不是大風颳來。你閒著也是閒著，這工錢就不應該收。」
「哎，你個死老頭，你胳膊肘往外拐是吧？你念沒出五服那點親情，那人家掙錢，要不要分給你？這工錢我若不收，我躺床上歇著多好，憑什麼給她做衣裳？」
「就憑她給兒媳婦活兒干。」
程老根一句話，把王婆子噎得死死的。
這村里村外哪家不窮出血尿來，這份兒活兒，給頓飯吃都多得是人搶著干，可想而知有多吃香。
回頭程婉給自己工錢，還是不收了吧，畢竟，兒媳掙的會交到自己手裡，那才是大頭。
……
吃完早飯，花氏兩口子帶孩子去田裡澆灌，除了自己的，還有華霆家的。
稻穀正是抽穗的時候，一家四口每日天不亮就起床挑水，胳膊被扁擔磨出血又起老繭。
太陽太毒，地里太旱，水澆下去很快又被蒸發，天天澆都長不好，稻苗蔫了吧唧的，回頭收穀子定是空癟的多。
就這兩畝地，收成不知有沒有三百斤。
除掉秕谷、繳糧，糧食所剩無幾，想想都讓人絕望。
但想到程婉給他們派了活兒，夫妻倆心頭又火熱起來。
工錢給不給都無所謂，至少有口飯吃。
花氏站在地頭，雙手叉腰大笑，「如今三弟妹長本事了，大方又好說話，要是讓我吃飽飯，我天天玩命的給她干。」
華武瞪她，「她要養那麼多孤兒，你當她容易？每日有頓稠粥算不錯了，你要是給她做飯，別大手大腳的把她糧食給造沒。」
花氏嫌他掃興，冷哼了聲，「我自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