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雲琛開門，他便進了來，一瘸一拐的卻走得極快，急匆匆地掠過泡在澡盆里的華霆，往他房間的方向走了幾步，才忽然覺得不對勁，又猛地頓住腳步往回走。
他不敢置信，圍著華霆轉了一圈，「你居然在這兒洗澡？」
程婉走過來，「大哥，這兒沒有外人，無妨。」
華文沒理她，手指著華霆，「老三，你、你怎能如此！」
老三啊老三，你從未當程氏是你的妻，如今你不但縱容她，還毫不避忌在她面前沐浴！
你這是要接納她了嗎？
可程氏性子惡毒，她對孩子好，不過是迷惑你罷了。
老三，你糊塗啊！
華文心裡戲有點多，但他不敢當著程婉的面說，生怕她發怒露出本來面目，受罪的只會是老三和孩子們，只在那兒著急氣惱，臉都憋紅了。
華霆抬眸淡淡地看他，「育嬰堂拿下了麼？」
華文這才想起正事，嘆了聲，「這件事說來話長。」
程婉說，「大哥，那便先吃飯，回頭再長話短說吧。」
華文生著氣，想拒絕的，但舔了舔干到開裂的唇，把剛要脫口而出的「不用」二字，咽了回去。
婆娘和孩子都被他趕回娘家去了，家裡黑燈瞎火的，水都沒得喝。
為了程氏的破事在外頭奔波一整日，難道還不值她一餐飯？
程婉本就留了些餃子給他，這會兒全煮了，連帶剛才華霆吃剩的那幾個一起，滿滿一大盤。
華文蹲在華霆房門口吃，很快便炫完，打了個飽嗝，「這才叫生活啊。」
之前那啃樹皮吃草根的日子，說起來狗都要流淚。
這程氏倒挺大方，若她真心與老三過日子，那該多好？
華文砸吧下嘴巴，還在回味餃子的味道，故意說，「弟媳啊，不是我說你，你手頭的這些錢，足夠你躺著什麼事兒也不干、好好過下半輩子，為何非要折騰？」
程婉笑眯眯的，「大哥，你不知道，我最大的夢想是當一條有人幫忙翻身的鹹魚。但是吧，鹹魚也有一天會被人吃掉的，我居安思危、得未雨綢繆啊。」
華文：「……」
鹹魚可沒有這樣的覺悟！
若不是早上老三說配合她、看她到底要作甚，他才不跑這一趟。
不過，也幸虧他去了，若不然，就錯過了育嬰堂！
華霆這時已洗完澡，在外頭坐著納涼，便搭了話，「她折騰出大事了？」
「那倒沒有。」
華文哭笑，說起了育嬰堂。
「我求見馮少爺，那門房眼角都沒掃我一下，給他一百文茶錢，他才直言不諱說這點雞皮蒜毛之事，馮少爺不會管，幫我去找個管事來談。哪知沒等來管事，等來一群家丁，對我拳打腳踢。」
程婉這才發現，他的臉有些紅腫，額頭有淤青，他挽起衣袖，露出的手臂上也有傷。
這也老慘了！
程婉掏出一把菜丸子，「大哥，吃藥。」
「我沒病。」華文瞪她。
「這是傷藥，當家的也吃過。」
華文看了華霆一眼，見他點頭才接過菜丸子。
他嚼了幾口，眉頭緊皺，「怎麼有泥？」
他吐出來，見一層火灰里夾著的霍然是小白菜，有些生氣，「程氏，你捉弄我？」
程婉淡定自若，「火灰和菜葉只是藥引之一，大哥，不要在意這些小細節。」
「你當我三歲孩童耍？」
程婉語帶委屈，「大哥，你不信我，難道還不信華霆麼？」
華文狐疑地看了華霆一眼，見他點頭，便認命地把菜丸子扔嘴裡嚼，火灰混著泥巴，他嚼得「嘈嘈」作響，聽著就讓人牙齒發軟。
華霆黑眸流露出笑意，華文越發覺得不對勁，「你夫妻倆是不是合夥整我？」
程婉用手掩了掩嘴，「大哥，哪兒能呢？整誰都不該整你啊。你多吃幾顆吧，傷才好得快。」
華文便又扔了一顆進嘴裡，餘下的問程婉要塊布包好。
「你吃完它啊，包它作甚？」
「這是神藥，你當它爛大街的蘿蔔乾？我得藏好留著救命用。」
「嗐，這丸子我多得是。」
華文不信，華霆便說，「她方才還拿來餵阿信。」
華文無語，「阿信又沒受傷，你拿這麼好的藥餵它？」
真不知該說她愚蠢無知還是暴殄天物的好！
程婉莞爾，「這藥丸子是我臨時做的，不經放，得當天服用。」
「那你為何做那麼多？白菜都被你糟蹋沒了。」華文不滿，將一大把菜丸子全扔嘴裡，「咯吱、咯吱。」
程婉笑了笑沒回答。
菜葉子而已，每天搓一把有何難的。
「大哥，那些人把你打了一頓，就放你走了嗎？」
「我是想走，可走不了啊。那什勞子管事，定和育嬰堂那邊的管事有牽扯，非要打斷我的腿。」華文下意識地捏了捏腳，「幸虧那馮少爺正好歸家……咿，不對，我這腳怎麼不疼了？」
程婉揚了揚下巴，「我說了這藥管用吧。」
「真乃神藥也。」華文豎起大拇指，「此藥外邊怕是千金難求，日後定會有許多人買你的藥。」
「這藥里的幾味藥引子很難找，我不打算賣，頂多做些給咱家人傍身。」程婉催促他說，「大哥，那你找馮少爺談妥了麼？」
華文擺手，「沒那麼順暢。馮少爺家大業大，每日接見的人不知凡幾，怎會理會我這等小人物。他的隨從讓人把我放了，他連面都沒露。」
他神色有些不自在。
他當時沒法子，只能把程婉搬出來，說她救了少夫人，也是她讓自己來的。
馮少爺才親自下車請他入府，去看過妻兒後，便讓人設宴款待他。
他確實有些慫，說出來怪不好意思的。
「滿桌的山珍海味，筷子伸哪兒都不合適，我索性沒吃，與馮少爺說了育嬰堂之事。馮少爺也大氣，把整間育嬰堂都給了你。」
程婉無奈扶額，她不想欠馮家的人情才讓華文去談，卻沒想到還是沒避開。
哎，這也是繞不開的因果吧。
程婉翻了翻他給的文書，是育嬰堂的地契、屋契和帳本。
華文接過華雲琛端來的水，喝了好幾口，「孤兒的戶籍在育嬰堂。」
「馮家收了我多少銀子？」
「馮少爺說，馮家祖上建造育嬰堂本就不是為了利益，而是為子孫後代積德，但他們幾代人都沒上心，才讓刁奴有了可乘之機，害了那些孤兒。
這時你接手育嬰堂，他如釋重負，非但不要你的錢，每個月給育嬰堂的物資還翻了一番，都有什麼你自己看，都在那單子上了。」
華文眉眼含笑，這件事三弟妹是衝動胡鬧了些，卻也撿了個大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