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旺財其實早醒了，只是假裝還昏迷著，躺著不動。
一聽到他娘的聲音，他就跟還陽似的翻身而起，「娘，我在這兒。」
「旺財！」程旺財的娘往這兒奔來，她身後是里正和手持木棒的村民，浩浩蕩蕩的。
「娘！」
「旺財，你落水了？你個死孩子，嚇死娘了要。」
程旺財母子倆抱頭痛哭，里正站在旁邊也是眼睛發紅，「好了，人沒事就好。」
程旺財推開他娘，短胖的手指指著華雲琛，「爹，是他把我拉下河的。」
什麼！
大家齊刷刷看向華雲琛，旺財娘更是破口大罵，「好你個有娘生沒娘教的小賤種，小小年紀就這麼歹毒，活該程氏折磨死你，賤骨頭。」
「罵個孩子賤種，到底誰歹毒？」程婉都要氣炸了，「他有爹有娘，哪一點兒比你家旺財差了，你這樣罵他？」
見她維護繼子，大家一時間都覺得怪異。
「推我兒子下河，那是草菅人命，我只罵他幾句，沒把他扭送官府，就這你還說我歹毒？」旺財娘冷笑，「好，我就讓你看看，真正的歹毒是怎樣的！」
說著她雙手朝華雲琛抓來。
「幹什麼！」程婉張開雙手站在華雲琛跟前，如護小雞崽的老母雞，「注意孩子的用詞，是拉，不是推。事情沒弄清楚，別想給我兒子潑髒水。」
她看向華雲琛，「老大，你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華雲琛眼神複雜。
今日這後娘的言行舉止，與以往大相逕庭。
她究竟想幹什麼？
他動了動嘴唇，聲音嘶啞，「人是我拉下河的。」
「畜生啊你！你怎麼敢的！」旺財娘目光像是要吃人，「程氏，你可聽見了？是他自己親口承認的，你……」
「你能不能先閉嘴，讓他把話說完？」程婉怒氣有十丈高，看向華雲琛都冒火星子，「為什麼要拉他？」
華雲琛眸光微閃，「他推我下河，我拽著他的手不放，就一起掉下去了。」
程婉眼睛發亮，好傢夥，死也要拉他墊背，有個性，隨我啊！
「聽見了嗎，王大嘴，是旺財推我兒子在先！」
被當眾打臉，旺財娘臉色不太好看，「不過是他片面之詞，誰信啊。」
程婉都氣笑了，「我看是給你一張紙，你就畫三個鼻，臉都不要了是吧？你自己兒子也說的拉，大家都聽見，你還不承認？」
旺財娘被罵得火大，又有些心虛，硬著頭皮，「旺財和華雲琛只是鬧著玩兒，你兒子站立不穩掉下河怪得了誰？」
「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程婉抓起程旺財的衣領，「說，為什麼推我兒子？」
程旺財垂著腦袋。
他欺負華雲琛幾兄弟成了習慣，只是今日，也不知華雲琛腦子抽什麼風，居然敢反抗。
這事兒打死都不能說，不然他要倒大霉！
旺財娘撲過來，「程婉，你要作甚？你放開我兒子！」
程婉不理她，雙手掐住程旺財的脖子，「說不說？」
程旺財居然「哇」的一聲，哭了。
這死胖子，居然裝哭來逃避！
程婉氣得面色發青，「雲琛，你來說。」
華雲琛神色淡漠，「我說的，有人相信嗎？」
「你說，我信。」
華雲琛譏笑一聲。
說這話也不臉紅，他越是被人欺負她越高興，她會信？
不過，他也不想背負罵名，沉默了片刻，「我在草叢裡撿到兩顆野雞蛋，旺財搶了去，還推我。」
程旺財急了，「放屁，那是我家母雞生的。」
程婉嗤笑，「你家母雞跑到這兒生蛋？」
村民們也笑了。
里正家離這兒遠不說，上半年糧食收得少，都不夠納稅，誰家都是把能吃的都吃了的，即便里正家真留了一隻母雞，他也會當成寶貝，怎麼可能放出來？
生怕別人不偷嗎？
程婉朝旺財娘伸手，「賠我兒子雞蛋，還有醫藥費、精神損失費。」
旺財娘面色發沉，「我兒子手上沒雞蛋。」
「誰知他是吃了煮了摔了呢？總之他拿了就要賠。」
旺財娘惡狠狠地瞪自家兒子，「雞蛋呢？」
眾目睽睽之下，程旺財有些怕了，支支吾吾，「華雲琛非要跟我搶，我就、就掐碎了。」
他看了下老娘鐵青的臉，又急忙補了句，「不過我把蛋液吃肚子裡了，沒浪費。」
旺財娘咬牙切齒，死孩子，你倒是會吃，你知不知道，你把老娘的面子都給丟盡了。
「程氏，兩個雞蛋我賠，可你兒子好好的，休想訛我什麼醫藥費和精神費，我一個銅板都不會給你。」
程婉都要氣笑了：「我兒子都沉底兒了，僥倖撿回一條命，吐得胃出血，你管這叫好好的？」
華雲琛也說，「在河裡，程旺財巴著我不放，我才溺的水。」
圍觀的村民譁然。
不過，他們不敢得罪里正，都在小聲議論。
程婉氣焰高漲，「聽見了嗎？你兒子才是害人精。」
「雲琛娘，得饒人處且饒人。」有婦人和稀泥，「鄉里鄉親的，雲琛已無大礙，旺財也已知錯，這事兒便算揭過了吧。」
「對啊，小事而已，沒必要揪著不放，不要小雞肚腸。」
程婉定定地看著這些人，忽然笑了，「可真會拍馬屁啊。人命關天，你說是小事？」
「好，我就小雞肚腸了，怎麼著吧！」她伸手拽住程旺財的衣領，提在手裡。
「程氏，你要做什麼！」
「你放開他！」
程婉對身後的聲音充耳不聞，三兩步走到河邊，鬆了手。
「噗通！」
程旺財掉入河裡，濺起老大的水花。
旺財娘不敢置信，疾步跑過去，「程氏，你個毒婦……」
程婉拍拍手，「這樣的壞孩子，不值得我救。我救他一次，把他丟下河一次，兩方打平，那倆雞蛋也不用你賠了，我就當是餵了狗。」
一直沒說話的里正面色發沉，「你救過他？」
程婉眼角都沒抬一下。
他不是扮高冷不管事麼，她也懶得搭理。
那幾個婦人倒是爭著回他，「旺財是程氏救起的。」
里正眼眸閃爍，衝程婉拱了拱手，「改日再登門道謝。」
說完，他帶村民急匆匆去救兒子。
程婉蹲到華雲琛跟前，要背他，「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