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霆頓時通體舒暢，摟著她到門口坐下，跟她說山寨而今的狀況。
「咱有三支商隊，將布匹、茶葉、珠寶玉器賣到蠻族與周邊小國，能掙不少，但路途遙遠，去一趟來回就要去掉半年。」
「良田三百畝，全種的水稻，半年沒收成。」
「有一個莊子和兩個鋪子，進帳都不多。」
他娓娓道來，每一項進出都記得很清楚。
由此可見，他雖然癱瘓，但有在暗中部署這些事情，運籌帷幄之中。
程婉想了想，「黑水寨容納了幾千人，若讓朝廷招安，等於是把他們的性命握在手裡，太冒險。此外，你若是幹大事，這點人也不夠。因此，我建議……」
「爺，夫人，吃早飯了。」安十二在門口喊了聲。
說了早飯後議事，他著急呢。
程婉無奈，笑了下，「華霆，我們走吧，等會兒和大家一起說，也省得我再重複講。」
早飯是小米粥混著大米，很稀薄，再加兩個黑面饅頭和一小碟蘿蔔乾。
就這，還是黑水寨的領頭人物才有，其他普通寨民是沒早飯吃的。
他們天不亮就要起來操練，午飯後還得在外勞作，直到天黑。
很辛苦，卻又吃不飽飯，這人心很難凝聚起來，難怪安十二焦慮。
飯後，黑水寨十個頭目聚集在一起，程婉和華霆坐在首位。
安十二道：「咱已經有人手，可全龜縮在這裡，光靠商隊難養活。坐吃山空不說，也沒法子擴充人數。我尋思著，要麼再增加幾個商隊。」
老金沉吟了片刻，「咱沒有自己產出的貨物，只能做二道販子，跟在人家大商隊後面，只能喝口湯。」
老馮說，「可咱又不是商賈，底下的人也都沒一技之長，能生產什麼呢？」
「或許我們開個武館？」
「而今百姓飯都吃不上，哪有心思和銀子學武？」
大家沉默了。
他們行軍打仗有一套，砍人也很厲害，可從未做過買賣，對商業一竅不通，實在為難。
「倒不如我帶一幫人去找那些王爺、侯爺借幾個錢花呢。」一彪形大漢粗聲粗氣地道。
立即有個漢子附和，「不錯，咱是山賊，就該有山賊的樣兒！我還想帶弟兄們去北方，探探那些墓穴呢。」
他們是黑水寨原先的二當家、三當家，三年前寨子被安十二接管，他們選擇歸順，表現還算忠心。
可華霆等人是軍人，鐵骨錚錚，山賊只是他們的幌子，從未燒殺搶掠過百姓，又怎會去干那些缺德的事？
眼見華霆的臉色陰沉下來，安十二立即喝斥，「你倆給我閉嘴。我說過多少回，我們是將士，不是真的土匪，不能幹壞事！」
那彪形大漢肌肉鼓囊的結實手臂環抱在胸前，不服氣嘀咕，「反賊不比土匪罪更大？瞎講究！」
「哪個跟你說，我們是反賊？」華霆漆黑的雙眸極冷，翻湧著怒氣，「安十二，這就是你帶出來的人？」
安十二心頭一凜，忙解釋，「主子，我有跟他們講明白的，只是他們不信。」
他看向這倆人，神色嚴肅，「一寸灰，老肥，我是不是跟你們說過，我們招兵買馬，是為了扶持太子遺孤？」
一寸灰反駁，「可我們不是正規軍，朝廷不承認啊。太子遺孤也沒經皇家承認和冊封，咱還不是跟反賊差不多？」
華霆沉穩而淡漠的聲音，透著上位者的強大與威嚴氣息，「我們的人能不能轉正、皇太孫要如何上位，這些都不是你們該考慮的。你只需知道，你帶著弟兄們跟著我們干，能吃飽飯，在這個亂世有個棲身之地。」
一寸灰迫於他的氣勢，外放的情緒收斂了許多。
他有些沮喪，神情懨懨，「我們田地太少，兄弟們也擔心朝不保夕。況且，不去干那些刀口舔血的活計，大夥的精力無處發泄，都想女人了。」
程婉插了句，「那你們以前沒有女人是如何過來的？難道下山搶了？」
「夫人，您千萬別誤會。」一寸灰忙擺手，「我們頂多搶劫點財物、收商隊過路費，從不碰女人的，您不信，可問安十二。」
安十二忙說，「夫人，十二查探過，他們確實從不碰婦孺。他們的大當家原先是鏢師，他妻子、親妹妹就是被當時的黑水寨頭子給搶去，他一怒之下，糾集一幫弟兄，把黑水寨滅了，自己占據此處，立下不許強搶、奸銀女子的規矩，底下的人一直遵守至今，只可惜，三年前他因病去世了。」
一寸灰和老肥眼眸黯然。
他們也是走投無路才加入山寨，可頭兒從不虧待他們，老老實實的帶著他們耕田種地，日子才稍微好過些，他便積勞成疾，去了。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所以兩任頭子為何都要當好人？
要按弟兄們說的，山寨這麼多人，直接下山去搶了那些狗大戶不香嗎？
在這苦哈哈的熬，什麼時候是個頭！
程婉說，「一切的根源，在於沒有錢。」
她的總結一陣見血，大家又沉默了下來。
這世道，要堂堂正正搞點錢，太難了。
但程婉笑了，「不過，我有法子。」
大家全看著她，眼裡帶著幾分期待，但更加的是神色不平靜——不相信。
但安十二是要給她撐面子的，雙手抱拳，「夫人，您儘管吩咐，屬下等人無條件服從，萬死不辭。」
「我只能說，我會製造白糖、高度酒、香水、美白霜、祛疤膏、香皂、麵條等，你們自己去制定好計劃，我們再一起探討。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集思廣益，定能……」
程婉沒往下說，因為她發現，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呼吸急促、眼冒綠光，像要吃人一樣，怪嚇人的。
「怎麼了這是？」
「夫人……」安十二咽了口口水，「您說的這些產物，您真的從頭到尾都會造？」
「會的呀。」
原先她手裡沒人，也沒靠山，就小打小鬧賣樹莓，而今有這麼多人，還怕什麼呢？
「這、這……」安十二歡喜得不知說什麼好。
華霆出聲，「先建白糖作坊，售賣出去，掙到第一桶金，再把其他作坊開起來。」
一寸灰傻愣愣，「頭兒，白糖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