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老太扯開嗓子喊幾聲沒人應,頓時開罵,「老大、老二上山也就罷了,馮氏、花氏這倆妯娌做飯的,不在家死哪兒去了?也沒個人看門,裡邊那麼多糧食被人偷了可咋辦。」
「娘,可能大嫂、二嫂也去地里幫忙了。有狗看門的,你看。」程婉上前撞了下門扉,便有狗從裡邊竄出,吠得驚天動地的。
「哎呀娘!」沈老太確實被嚇得一激靈。
後門也有狗在叫,前後呼應,很是嚇人。
但下一刻,那狗聞到了程婉那親和而熟悉的氣息,便安靜了下來。
這時一道帶著濃濃睡意的聲音,弱弱傳出,「誰啊?」
沈老太便沒好氣地拍門,「是我!大白日的把門關那麼嚴作甚,偷吃啊?」
「是大娘來了呀。」張氏一臉病容出來開門。
沈老太頓時不自在,「我當你是我那兩個不成器的兒媳,我說那話不是有心的,別往心裡去,啊?」
張氏喘了口氣,「大娘,您道歉做什麼,你的性子,我還不知麼。」
程婉見她很虛弱,「你怎麼了?」
張氏動作緩慢地開了門,「我好似感了風寒,頭重腳輕的,喝了薑湯,想著眯一會兒再起來做飯。」
她很瘦很疲憊,指定是累病的。
程婉掏出一小瓶清水,放到她掌心,暗地裡送了治癒力過去。
「把這藥喝了。」
「不用,我這是小毛病,用不著這麼好的藥。」
張氏推了回去。
程河來過這裡好幾趟,將程婉的事反覆跟她講,她也知這藥水是無價之寶,哪裡敢要。
程婉直接扒了瓶塞,直接遞到她嘴邊,「若按輩分,你與程河還得喊我一聲三姑。長者賜,不可辭,嗯?」
這個樣子的她,是有些氣勢的。
張氏咽了口口水,只能接過。
「要喝得一滴不剩哦。」
張氏一仰頭,幹了。
她立即感覺,身體輕鬆了許多,真是神了!
「其他人呢?」
「全去田裡了。」張氏道,「清理雜物、淤泥、除草,明後日就可以犁地,整秧田、播種,都忙。」
「幾歲的孩子也去嗎?」
「去,總能幫得上忙的。」張氏頓了頓,又補充,「華大哥、華二哥生怕趕不上下一季耕種。」
平日她也都跟著去,這幾日染了風寒,今日累得走不動,才歇一歇而已。
畢竟,華家兄弟都很勤快,忙得連飯都不回來吃,自己又怎麼好閒著?
「我煮些粗茶給他們喝,你歇著去,飯我會做。」
「我不累……」
「不累也要歇,自從你到育嬰堂,就沒歇過一日。」
程婉語氣不容置喙,沈老太也跟著勸,張氏才沒堅持。
沈老太見兒子、兒媳、孫子換下的衣服還堆在那兒,便收拾好,和華玉荷一起去河邊洗。
程婉進屋煮了滿滿一大鍋茶,加了許多之前曬的樹莓干,又加了許多紅糖,甜滋滋的,帶少許酸,這大熱天最是開胃,裡邊還含有治癒力量提升體力。
而後,她去準備食材,先前答應孩子們給他們做頓好吃的,一直沒機會,今日就好好犒勞他們一番。
後院的菜,大多是她先前催生的,長得綠油油的,也不知是吃不完,還是捨不得吃。
見四下無人,她又催生了不少出來,然後摘掉。
前幾日家裡那八頭野山豬,當晚吃掉一些,留下兩頭,餘下的全請車送到了育嬰堂,這會兒全吊在屋檐下曬,腊味很濃郁。
她取了好幾掛肉下來泡,而後和沈老太挑茶水去田裡。
孩子們見到她都歡喜壞了,乾娘長、乾娘短的。
盛九雙眼更是亮得驚人,那雙瀲灩的桃花眼一直追隨著她,痴痴的,都不肯眨一下,就連沈老太都發現了不對勁。
她悄悄把兒媳拉到一邊,「婉兒,這孩子眼神太可怕了,不會打什麼鬼主意吧?」
「娘,你別這麼說,這孩子被父母拋棄,把我當成他唯一的親人了。」
程婉跟老太太簡短地說了下盛九的身世,免得她誤會。
沈老太聽了也不禁唏噓。
她先前覺得自己幾個孫子苦,現在想想,孫子好歹有她和華霆疼,這育嬰堂里的孩子無父無母,沒人疼沒人愛,才是真的可憐。
程婉道,「盛九絕非池中物,他爹又是個大人物,值得咱巴結,我打算把他引薦到天機學院讀書。」
「你認識他爹?」
「我不認識,是萬大人告訴我的。」
這麼說,是萬大人刻意提點婉兒的?
沈老太嗅到了一絲計謀的味道,嘴角高高揚起。
「我個老太婆,什麼都不懂,就聽我兒媳婦的。」
程婉莞爾。
老太太,你應該把你翹起來的嘴角壓一壓再說。
如程婉所料,華文他們中午不打算回來吃飯。
華文說,「你二三十畝地,還有兩座荒山呢,太多活兒干不完,中午那一餐不吃了。」
不管程婉怎麼勸,他都聽不進去。
他想早點做完這些,好回老家耕自己那幾畝薄田。
程婉先前已經跟他商量好請難民做事的,可他捨不得。
每次他一看身邊跟著幾十個嗷嗷待哺的娃,他就很慌。
尤其是吃飯的時候,好幾個大飯盆的飯三兩下被他們炫完,他就覺得背上扛著一座大山。
當著孩子的面,程婉也只好由著他,便回去準備回去做飯。
然而就在此時,忽然聽見孩子們驚呼。
她過去一看,盛九不知為何突然暈倒在地。
她讓華文將他抱到一棵大樹底下,給他餵茶水,暗地裡輸了治癒力。
她這時才發現,這孩子又瘦了,骨瘦如柴,身體也虛。
華文不可能讓孩子們餓肚子的。
雖然幹活累,可孩子們都長得很壯實,一張張小臉紅撲撲的,為何就他虛呢?
難道大哥大嫂他們針對他?
此時盛九幽幽醒轉,長而卷翹的眼睫毛,不安地顫了顫。
程婉溫聲問他,「有沒有好點兒?」
「我沒事兒了姐姐。」盛九強撐著站起,「我去幹活了。」
「你坐下。」程婉很無奈,「我有話要問你。」
「好。」盛九很乖巧地坐了下來。
「你是不是沒好好吃飯,這麼瘦?」
程婉那能仿若洞察人心的雙眼,清凌凌的看著他。
「我有吃的。」盛九目光有些躲閃。
「那為何會瘦成一把骨頭?是不是你大伯他們懲罰你,不給你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