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里的信息量好多，大家愣住，沒消化過來。
但有心思活泛的開始琢磨，程婉居然得了貴人青睞，那他們就更不能袖手旁觀。
方才假裝幫忙是眼饞這滿車的好東西，是想占便宜；眼下是真心實意想幫，或許以後能沾她的光。
「嗐，按輩分，我還得叫程仙姑一聲姑婆，自己人，那必須要幫的。」
「就搭把手的事，客氣什麼呀。」
幾個人不聽勸，擠到車門前扒拉東西。
程婉都給氣笑了，華霆癱了這三年，怎麼不見你們上門認親，眼下有便宜占，就是親人了？
「嘿，若不是你們提，我還不知我有這麼多族人、親人。」程婉撫掌，面帶微笑，「不出五服都是親，正好孩子他爹沒錢抓藥了，明兒我找你們借點錢，行嗎？」
幾人神色齊齊僵住。
「不是，我們想幫你，怎的反過來你問我們借錢？」
程婉抽出手帕，壓了壓眼角，「孩子他爹是個藥罐子，還有幾個孩子要養，我兜里比我的臉還要乾淨。都是自己人，大家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幾個人紛紛往後退，有一人硬著頭皮：
「不是，你沒錢你要人家這些東西做什麼，你管她要錢啊。」
程婉抽抽噎噎的，「酬金給了，這些是夫人賞的好物。我明日拉鎮上賣掉，能換些錢。可這些加在一起還是不夠，孩子他爹就是個無底洞，你們不幫一幫，我一家子要活活餓死了。」
啊？這些東西還要拿去賣？
這人忙擺手，退走，「我沒錢，幫不了。」
程婉著急地往前，「那幾十文總該有的。咱村一百八十戶人家，一家借我五十文，夠我支應大半年，等花妹了，我再找你們借個幾十文……」
她還想借遍全村啊？
大家人都麻了。
「可別找了，一文錢我都拿不出。」
「其實咱倆出了五服，不熟，不熟。」
在場的村民，一下子「嘩啦啦」全走光。
有的又折回來，把自家邊看熱鬧邊吸手指的孩子扒拉走。
現場還剩下一老漢。
程婉抿了抿唇，抬腳向他走去。
「他叔……」
這漢子忙說，「你別找我，我是外來戶，和你非親非故，不是你叔。」
程婉幽幽地道，「大家同一個村，就是一家人……」
漢子腳底抹油，「嗖」地跑了，比兔子跑得還快。
程婉笑出了聲，不經意抬頭，卻發現華霆拄著雙拐，不知站了多久。
想到自己方才提了好幾回「孩子他爹」，程婉莫名的有些不自在。
「你怎麼出來了？」
華霆抿了抿唇。
「拐杖哪來的？」
「大哥今日買的。」華霆看了陳叔一眼，「這位是？」
「哦，他是陳叔，在蘭家做事。」程婉介紹，「陳叔，他是……我男人，華霆。」
陳叔笑著打了聲招呼，心裡卻有些奇怪，聽程仙姑的話音，她丈夫常年吃藥。
可仙姑連夫人的怪病都能治好，卻治不了自己人？
陳叔要幫忙搬東西進屋，程婉不讓，因為天擦黑了，路上要一個時辰，走山路不安全，讓他趕緊回。
正好華文、華武也來了，陳叔便駕著馬車離開。
「程氏，你都幹了什麼，人家送你這麼多好東西？」華文震驚，「是不是給人家承諾了？」
承諾人家會治好病、辦好事，就好比三年前那樣，坑了人家五兩銀子，卻差點鬧出人命，有里正出面，倒賠人家十兩才擺平。
她後娘王桃花也是因此才著急忙慌把她嫁到華家，拿錢堵那窟窿。
程婉往旁邊瞄了瞄，壓低了聲音，「我奶其實給我留了許多治病的方子和藥水，我年少不更事不用，如今才知它的好處。我給蘭夫人吃了一顆藥丸，再讓她泡藥浴，她的怪病，便好了。」
華文仍然不能理解，「就這麼簡單？」
華雲峰忍不住顯擺，「大伯，娘還把那些欺負我的混混，掛樹上了呢。」
「啊？」
「是怎麼掛的？」
「就是這樣藤蔓『嗖嗖』竄出，捲起……」
程婉一把捂住他嘴巴，「我們術士之事，不便多說，說了就不靈了。」
華文覺得她神叨叨的，還想多問兩句，華霆出聲，「把東西搬進屋再說吧。」
程婉留華文兄弟倆搬，她進屋找麻袋裝糧食。
而後又去伙房，給兄弟倆拿了一掛豬肉，一掛一斤，再分他們一些豬下水和鹹魚。
華文、華武很快便搬完，去華霆房裡說話。
華文道，「我瞧著程氏是真變了，家裡這麼多吃食，她應當會分些給孩子們，你也暫時不用發愁了。」
華霆嘴皮子動了動，沒說什麼。
華武也說，「這麼多糧食，省著點兒吃，能吃小半年。」
「到時老三雙腿指定好了，他還當捕頭，就不愁養不活孩子，程氏也不敢再放肆，便會老老實實過日子的。」
華文兄弟倆都替他高興，卻不想被他留吃飯，或者拿他家東西，聊了幾句，便要離開。
哪知才踏出門檻，程婉便把他們叫住。
「大哥、二哥，等一下。」她一手提著一個糧食袋追上來。
華文、華武擺手說不要，她還是追，不小心一個趔趄，眼看要摔倒，華武只好上前接過。
程婉喘了口氣，華雲峰也把其他東西提了過來。
「先前從你們家借了不少糧食，眼下我有，就先一些，每家五十斤。這些肉和魚也拿去，給孩子們解解饞。」
華武推說不要，程婉不聽，一直塞。
華文拿過東西放在地上，拽著華武走。
程婉跺腳喊，「大哥、二哥，你們這樣，我要生氣了啊。」
要是以前，這倆兩兄弟才不管你生不生氣，可眼下卻不知怎的，都停下了腳步。
「快拿著。」程婉拖著兩個糧食袋子過來，示意雲峰把魚和肉遞過去。
華文遲疑，「你家沒有餘糧，那點兒食物也吃不了多久，你就留著吧。」
程婉懟他，「說得你家有餘糧似的。」
華文被噎住。
程婉隨之笑了笑，「大哥，我不是打擊你，這年頭，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快拿著吧，就當是為了嫂子和孩子。」
他倆時常拿糧食偷偷接濟自己家，不然華霆和孩子們早餓死了。
莊稼顆粒無收，他們如今也山窮水盡，得讓他們收下才行。
程婉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再等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