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些畜生，簡直不是人！你們自己沒有受傷的親人被收在避難所？這些樹莓就是救他們命的，可你們想想，你們糟蹋了多少？」
「可不？倘若你們來求點兒樹莓，說不定我們都會給，你特麼的要動手搶！」
「不是很能嗎？來啊，打啊，怎的一個個都成落水狗了？」
程家村的人，又上前每人踹幾腳。
這幾日接連死人，那些都是活生生的生命！
他們只想掙錢餬口，並不想殺人，卻被這些王八蛋逼得，讓雙手染滿了鮮血！
而作為外村人，聽著他們的質問，有幾個漢子悲涼、絕望地笑了笑。
不為人苦，莫勸人善，他們不覺得自己做錯！
其中有個青年，啞聲道，「沒有糧食，沒有出路，只能看著身邊的親人一個個餓死；看不見任何希望，餓到抽搐，只能吃泥巴和野草，感受著身體的生機一點點流失，最終死亡。這種痛苦和不甘，又有幾人能忍受？」
他把視線投向另一邊，那裡有幾具被打死的屍體，其中有一名老者，是他的親叔叔。
一張皺紋密布、憨厚老實的臉，滿面的質樸，若除去他額頭那被石頭砸出來的血洞，他看起來就仿佛是睡著了一樣。
或許，他真正得到了解脫。
可看著死去的叔叔，他心裡堵到沒縫。
山間颳起簌簌的風，像是那些不甘的冤魂在嗚咽。
程家村的人，難得的沉默下來，只有孩童的喧鬧，以及那柴火燃燒的嗶剝聲。
王文熙深深吸了一口氣，也大聲說，「你的苦與難，我們感同身受，因為，我們也是難民。」
「你看，我們沒家沒糧食，和你們又有何不同？這樹莓，是我們的機緣，也是我們活下去的希望，倘若被你們奪走，餓死的，就該是我們。所以，你們活該被打死！」
所有村民也都反應了過來，「對啊，你搶我們東西，我們防衛，你們死了人也怪不到我們頭上。」
「你下輩子做個好人吧。」
青年忽然笑了。
多聰明啊，他說這麼多，一是有感而發，二是是想引起他們愧疚，好饒自己這些人的。
可人家不上當呢。
青年笑著笑著，眼角忽然染上了一抹酸紅。
他們要死了。
即便這個村的人放他們走，他們也會活活餓死。
真羨慕程家村的人啊，有個這麼有本事的神婆，種出神果，救了全村人的性命……
青年萬念俱灰，緩緩垂下腦袋。
然而，就在此時，他眼角的餘光，看到戴面具的男子回來，眼眸驟縮，又克制不住地渾身發抖。
這人是個武林高手，手指在人身上疾點兩下，人就全身僵硬不能動，他把所有人制服，完全不費吹灰之力。
這不算是人，是死神！
而里正瞧見安十三也有些發悚，這種強人，真是動動手指頭就能要人命的。
華霆介紹說這是他的好友，可他對華霆卻是恭敬、臣服的，那說明，華霆的武功，還在他之上。
想到自己先前不知死活的想霸占華霆家的菜地，他就背脊生寒，雙腳悄然往後退。
然而，安十三的雙眸卻如鷹隼一般鎖定了他，嚇得他一個激靈，差點尿了。
他牽強地笑了下，「安、安公子……」
「里正，我和爺……和華霆打了些野豬，大概十幾頭，你組織人手去抬回來吧。」
野豬？
十幾頭？
在場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傻了，以為自己聽錯。
「你說你們打了十幾頭野豬？」里正不敢置信地又重複了一遍。
「嗯，我和爺拖到山腳，實在扛不動了，你們快去吧。」
「十幾頭都拖到了山腳下？」
安十三不耐煩，懶得再理這個看起來腦子不太好使的里正，朝沈老太走去，笑容滿面的，「大娘，華霆說，我們家要留下六頭野豬，麻煩您先燒兩鍋水。」
華玉珍驚呼，「這麼多？」
沈老太回過神來，瞪她一眼，故意大聲說，「你個傻丫頭，野豬是你三弟打的，本該全是我們的，只留六頭哪裡多了，我們家幾十口人呢。還有，你大弟、二弟在育嬰堂，許久不聞油腥，不得給他們留點兒？」
她這麼說，也好教那些人知道，野豬本來全是她家的，讓大家去扛回來，是兒子心善分點給大家。
誰敢說酸話，妒忌她家的，她不把人給罵死去不算完！
華玉珍有些臉紅，「我把他倆給忘了。」
「嗯哼！」沈老太給她一個冷臉，傻裡傻氣的蠢丫頭，啥也不是。
但看向安十三，老太太又換上一副笑臉，「小安啊，辛苦你了，快坐下，喝口水。」
安十三忙擺手，「大娘，不辛苦，辛苦的是華霆和夫人，我還得去扛野豬。」
開玩笑，主子都還在幹活，他哪兒來的臉休息？
「青山，程河，走了。」他大聲吆喝。
「來了。」
「扛野豬去咯。」
「天哪，十幾頭野豬，做夢都不敢想！果然山神格外照顧我們。」
「屁話！是華霆和安十三有本事。」
「快操傢伙！」
鄉親們都興奮壞了，紛紛把扁擔、繩索等各種工具翻出來。
那些外村人眼都酸了，他們一口吃的都沒，可人家村就吃上肉了！
有人恨得嗚嗚直哭，也有人不住地流口水。
而如青年那般心思活泛的人，就已經琢磨開了。
程家村這會兒逢著喜事精神爽，若是求饒，指不定會放了他們。如果再主動討好，有口湯喝，也不是不可能。
於是，那青年便大喊，「里正，能不能讓我們也去幫忙，將功贖罪？」
里正擺手拒絕，「用不著，我們自己就行。」
可青年不死心，苦苦哀求。
而他的同伴也都有樣學樣。
安十三意味深長地睨了他們一眼，「里正，讓他們去吧。」
像這種窮得極點、為活下去拼盡全力的漢子，只要給他們一口飯吃，什麼活兒都能幹。夫人正缺人手，用得上。
里正半點反對的意思都沒有，畢恭畢敬地「哎」了一聲，便讓人解開他們的繩索。
這些外村人大喜過望，之前有多怕多恨安十三，這會兒就有多感激他，恨不得給他磕頭。
「行了，走吧。」
安十三一揮手，帶著一幫青壯年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