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餓了？」華霆在她額頭親了親，「我去找點吃的。」
程婉想催生野果充飢，「不用，別去。」
這四周都被洪水沖刷過，很難找到吃的了。
華霆語帶調侃，「怎麼？捨不得為夫起來？」
「嗯。」程婉大方承認，又在他懷裡蹭蹭。
華霆嗓音微啞，「那再睡會兒？」
程婉正要說話，安十三像一枚樹葉般飄落。
「爺，夫人，屬下抓了一隻受傷的野鴨，先烤了充飢吧？」
程婉眼睛一亮，點點頭。
野鴨烤得很香，這裡遠離了村落，烤鴨子的香味遠遠飄出去，也不會有人發現。
程婉只吃了一隻鴨腿，便在草叢裡找到刺泡催生，摘了一大把，給倆男人恢復體力。
吃飽後，安十三嚴肅地道，「夫人，爺，我們必須去省城了。」
程婉神色有些黯然，「你們先走，我再待兩天。」
救援重要，但安置倖存者也很重要。
黑水寨招攬難民，是出於私心，但把他們安置好，也等於救了他們的命。
他倆要先走。
而她再多待幾日，把能救的都救了，也問心無愧了。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華霆滿眼都是擔憂，「省城也有許多百姓被掩埋的，去那邊，我處理完事情，就和你一起救人，可好？」
程婉卻搖了搖頭，「省城附近，都有衙役、官兵搜救，可這些偏遠鄉鎮的窮苦百姓，根本不會有人理會。不說受困者絕望等死，就算是倖存者，都有可能活活餓死。」
華霆一想，覺得有幾分道理，又想到她那一身神鬼莫測的本事，只好勉強答應。
「遇到危險，先顧著自己，也不能如昨日那般累到力竭，不然真倒下了，可怎麼辦？」
一向寡言的他，拉著她的手，絮絮叨叨說了許久，才騎馬離開。
程婉忽然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習慣這個東西挺可怕的，它會讓你很依賴一個人，離不開對方，甚至迷失自我。
她和華霆的感情，進展得太快，她或許要慢一點，安靜下來，好好捋一捋。
當然，眼下她也沒功夫去想那些，她重新坐下來，汲取天地靈氣，把自己失去的力量，先補充回來。
力量耗盡傷到了根基，等級又弱了點，心中卻沒那麼焦灼，再次救人時，就不會這麼不管不顧。
……
足足四天，程婉都奮鬥在搜救倖存者的路上。
她跑過多少村落鄉鎮，已完全記不清，總之，整個青山城，開始流傳著她的傳說，把她描述成神秘的仙女一般，即便她一身衣裳裹著一層又一層厚厚的泥漿，在他們眼裡，還是美到極致。
前面幾日是救人的黃金時間，過了這個時段，還活著的受困者，已經很少很少了。
一旦探測到活人，她總忍不住救，好幾次力竭，差點暈倒。到如今，她已經力不從心，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走路都發飄，她便結束了搜救，回到育嬰堂。
遠遠地看到育嬰堂安然無恙，華文帶著孩子們清理稻田上的垃圾，她大大鬆了口氣。
她人一放鬆，跟前天旋地轉，一頭栽倒在地。
恍惚間，她聽見盛九驚慌的叫喊聲，「姐姐！」
她想應，卻發不出聲音。
隨之，她聽見許多腳步聲，朝她跑來。
她感覺自己被人抱起，強而有力的臂彎，結實的胸膛，還有少年人的清冽氣息。
是盛九抱著她嗎？
不行！
她想掙扎，卻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
耳邊傳來馮氏的驚呼，「這是三弟妹？怎麼埋汰成這樣，遭老罪了。快，抱屋裡去，我去調紅糖，給她喝上。」
花氏也驚愕，「三弟妹這是滾了泥潭嗎？連頭皮都是泥，先洗洗換上一身乾淨衣服再說吧。」
「先喝紅糖水，這能救命。」
「先洗掉泥巴，看是不是身上有傷口。」
程婉感覺到身體的顛簸，定是盛九抱她回去，馮氏與花氏倆妯娌的爭執聲逐漸遠離。
「姐姐，你又去救人了對不對？可你怎麼能讓自己累成這樣子？你要是再這麼不知愛惜自己，下回我就把你救的人殺了。」
盛九的嗓音，因憤怒而顫抖。
這個瘋子！
程婉不由自主地抖了抖，盛九捕捉到她的神色，停下腳步，「姐姐，你害怕了，是嗎？你別怕，你乖乖的，我什麼都依你。只是你要記住，萬事先顧著你自己，外面那些人，連你的一根頭髮絲都比不上，犯不著你去拼命。」
盛九一直說，「姐姐，你不要怪我說話難聽，你一走就好久，我日日盼著你來，睡覺也想著你，吃飯想你做飯的樣子。眼下你倒是來了，卻這麼毫無生氣的躺在我懷裡，你知不知道我多心疼多崩潰。你答應我，再也不許這麼任性，倘若你真的出意外，我會瘋的！」
他嘴裡喃喃，魔怔一樣，「你要死了，我讓全天下人給你陪葬！」
程婉聽得毛骨悚然，這一刻，她也動了殺心。
她無法對他的感情做出回應，總有一天，他會瘋魔。
到時他變成個只知道殺戮的機器，那死的人就多了。
可忽然，她有什麼冰涼的東西滴在臉上。
盛九的嗓音帶著哭腔，「姐姐，你會好起來的，對吧？你會好的，你不能死，你醒來吧，我害怕……」
盛九，他哭了？
那個像野狼一樣孤僻危險的少年，卻因擔心她哭了？
而他說的這些瘋批的話，或許是想刺激她醒來？
程婉愣住了。
「姐姐，你千萬不能有事……」
盛九越來越害怕，抱著她小跑起來。
一路回到育嬰堂，把她放到床上，便又著急忙慌的往外跑，喊張氏看著她，他去請大夫。
程婉自主地吸了些靈氣，說，「不用了。」
她很虛弱，聲如蚊訥，盛九卻聽見了，卻懷疑自己聽錯，「姐姐……」
程婉緩緩睜開雙眼，沖他溫和一笑。
這孩子並沒有做出傷害他人之事，也沒有發瘋，她不能因為他那些瘋言瘋語就放棄他。
他還有救。
育嬰堂這邊，洪水也漫到育嬰堂下方，華文已經做好了帶他們出逃的準備，可當日雨便停了，因此，除了田地，損失不大，目前首先要做的是把土地整理出來。
程婉修養了一日，便要離開。
她要和孟知秋商量，如何與朝廷對接、樹莓要如何分配，她下一批能不能供應得上——樹莓，也是受傷災民的救命藥，這個也很重要。
可令她頭疼的是，盛九非要跟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