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目狠厲，深深睨了華霆一眼，施施然走了。
華霆眉目陰鷙，眸里怒火蒸騰，想要上前動手教訓他，卻被程婉攔住，「別。」
盛九有心理問題，打和罵都會加重病情，不能再刺激他。
華霆目色發沉，「他對你明顯不正常，你還護著他？」
程婉壓低聲音，「你小點兒聲，他還是個孩子，只是有些頑劣，故意惹怒你，咱得慢慢疏導和教育。」
華霆氣極冷笑，「呵，他個十五歲的少年，還是孩子？」
她自己也不過比人家大幾歲而已！
程婉咬了咬下唇，「你想和我吵架，是不是？」
她澄澈的眸子如山泉水，帶著一絲委屈，盈盈將他望著。
華霆滿腔的怒火泄了大半，執起她雙手，神色無奈中透著寵溺，「好，我們不吵。」
程婉嘴角勾了勾，湊上前，「你是不是吃醋了呀？」
華霆緊扣她的腰身，語氣霸道，「你只能喜歡我一人。」
程婉眼神狡黠，帶著幾分調皮，「誰心裡不是只裝一人，想著一起到白頭呀？難道你會喜歡上好幾個人？」
華霆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此生只有你。」
程婉心搖神馳，望著他殷紅的薄唇，唇線那麼性感，好想親……
花氏輕咳了聲，沒忍住提醒，「弟妹，這天快黑了，咱今日還往家趕嗎？」
程婉收斂心神，只見所有人都看著自己和華霆，孩子們手指捂住眼睛，卻從指縫裡偷看，笑嘻嘻的。
她臉上一熱，推開華霆，故作鎮定，「一會兒還得去看看河水漲得如何，明日再回家。」
「原先河流接近乾涸，洪水倒沒漲出河岸，只是莊稼全被泡水裡了。」華文這話，瞬間讓大家心情低落下來。
這些日子，他們帶著孩子們除草、施肥、澆水，付出了無數的心血，到頭來卻被一場大雨毀了個乾淨。
而且，田裡沒有收成，回頭得交賦稅，還要養這麼多人，她該怎麼辦？
程婉不當回事，安撫道，「沒事兒，等大雨過後，下一季的耕種也開始了，我們到時好好努力便是。況且，咱還有兩座荒山，泥土泡軟了才好除草鋤地，回頭種什麼都長的。」
華文驚訝，隨之笑了。
似乎沒什麼能難得倒她，她也從不畏懼退縮，迎難而上。
樂觀開朗的性子，跟娘很像。
但她又比娘多了幾分颯爽從容，難怪三弟態度轉變得這麼快，不到一個月，便決定和她好好過日子了。
拋去她以前那些惡行不講，她倒是個旺夫益子的好女人。
張氏幽幽地嘆，「家裡的糧食也沒了。」
程婉拍了拍她的手背，「不怕，辦法總比困難多。說不定，我弄出好營生，能帶著大家一起掙錢呢？」
張氏感激地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苦澀。
雨災過後，大地滿目瘡痍，能幹什麼呢？
不過是寬慰人的話罷了。
天地間像是被罩著一層黑幕，黑沉沉，雨水一點兒停歇的意思都沒有。
程婉換回濕衣服，冒雨去看河堤。
青禾、華五、華谷、斐忘川等幾個大點的孩子也跟著去。
山路泥巴被泡得稀爛，大片大片的稻穀倒在田裡被水浸泡，那大河裡洪水滔滔，在大自然的偉力面前，人類何其渺小。
不過，看過後，程婉放心了些。
再下幾天雨，洪水會將周邊的稻穀全淹沒，但育嬰堂地勢高，離河邊遠，應該淹不到這裡。
此外，育嬰堂的主體堅固，上面蓋的是黑瓦，不怕倒塌；離山有距離，山體滑坡也不到這裡。
因此，她判斷育嬰堂很安全，大家不用轉移。
只是華文華武都擔心老家，想冒雨走路回去。
程婉說服他們留下，第二日早上天不亮，她便和華霆起身趕路。
原本她沒打算吃早飯。
太早了，又是雨天難得的好眠，不想吵醒馮氏他們。
哪知伙房裡，青禾、斐忘川這些孩子早早就在忙活了。
就連盛九都在劈柴、燒火。
育嬰堂的食物只有大米，他們本來也想不出什麼花樣兒，就是想熬濃稠的粥，炒了點蘿蔔乾什麼的，但盛九帶頭給程婉做了餃子。
梅菜泡軟，臘肉蒸熟剁碎，混在一起炒香做餡兒。
程婉嘗了下，味道很好。
盛九做得不多，只她一個人的量。
見程婉和華霆分著吃，盛九臉黑如鍋底，把鍋鏟扔得咣咣響，轉身走了出去。
程婉其實也給他留了幾個，見他不高興，便端著餃子追出去。
華霆想阻止，可又怕她生氣，便忍住沒動，只是拳頭握得死緊。
外面下大雨，盛九沒處去，也只是回了住處。
華文和華武砍樹給孤兒們造了些小床，分上下鋪，一個房間住十來個小孩。
但盛九想要獨立空間，便住在雜物房。
四周放著糧食、農具等雜物，只勉強放得下一張床。
盛九蜷縮在角落裡，整個人都隱在昏暗之中。
他門沒關嚴，程婉敲了敲門板，等他開腔讓進，她才進去。
她目之所及，愣是沒找到半件家具。
她把碗擱在窗台，挨著床邊坐下，斟酌著開口，「你在育嬰堂過得不開心，對不對？」
盛九抬頭，慢慢靠近她，修長的手指，捻起一縷她的秀髮，送到鼻尖嗅了嗅。
他陰鬱冰冷的雙眸，逐漸浮現病態的占有欲，嗓音啞啞的，透著幾分委屈，「姐姐不在，我怎會開心？」
程婉語氣很溫柔，「是我救過你，你當我是至親之人般依賴，我不在，你就沒有安全感，對不對？」
盛九湊得更近，湊在她耳邊，唇瓣輕啟，像是情人間的呢喃，眸光深情繾綣，「是呀，沒了姐姐，我活不成的。」
程婉感覺到他對自己的情感接近男女之情。
她覺得不可思議，和這孩子見面也沒幾回，每一次都有旁人在，他怎麼會就對自己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呢？
或許，他太缺愛了，他渴望得到愛。
但他又分不清，他對她是親情還是別的，所以才像要不到玩具的小孩那般執拗吧。
程婉做個深呼吸，澄澈清明的目光，坦蕩蕩地看著他，「盛九，我知道，你童年過得不好，你渴望有人愛你。
可再不幸，也已成為過去，我們都往前看，好不好？你把我當做你的母親，跟華雲琛他們一樣喊我娘，我和華霆一起疼愛你們……」
「你想做我娘？呵……」盛九不屑輕笑，撫上她臉頰，眼角緋紅，語調緩緩，卻噙著致命的危險，「那你可知，我恨不得把我娘拆骨入腹，再也不給她拋棄我的機會？」
程婉生生打了個寒顫。
這傢伙，好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