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霆輕咳一聲,正色道,「這次的水災會波及整個南方,非同小可。請打人派人告知州里,下達讓百姓逃往高處的命令,這樣能將損失降到最低。」
萬寧生點點頭。
顧三爺問,「若你們篤定這消息準確,為何不早說?若昨日說了,百姓今日都撤走了。」
程婉解釋,「昨日百姓才盼來降雨,說了他們不一定信,信了也不願走。到了今日,雨下了一天一夜,仍然沒有停歇的跡象,他們怕了,才會信幾分,繼而離開。」
大家一想,也在理。
實質上,眼下外面的情況比想像中的還要差些。
田裡的稻穀正是灌漿的時候,卻浸泡在雨水裡,稻穗或是掉沒了,要麼被風颳倒捂在田裡,收成沒指望的了。
但雨若繼續下,滔天洪水會衝垮河堤,將一切摧毀,人都要沒。
若是提前告知,便能避免這個慘劇的發生。
萬寧生又和程婉說了幾句,便匆匆離去。
「這次水災,怕會死傷許多人,老夫也回去做些準備,好及時救治。」
孟知秋也走了,顧家人還在。
顧五爺道,「婉兒,你也回家看看吧?」
程婉蹙眉,「要回。不過,我得先去育嬰堂一趟,再往家裡趕。」
「育嬰堂?」
「對。」程婉把自己買下育嬰堂的事簡單說了下,顧家三人的反應又各不相同。
顧三爺說她傻,顧五爺則覺得她心地好,顧呈延只問花了多少錢。
程婉笑了笑,「我收養這些孩子,等於是給他們一個棲息的地方,讓他們吃好穿暖幫我幹活,我不用開工錢,算起來,我還賺了。哪怕我培養他們讀書習武,日後他們有出息,也會回報我。」
顧家三人張了張嘴,不得不承認,她很優秀。
她獨立、坦然、能幹,不依附誰,自己能憑雙手掙錢,也能獲得他人的尊重,這就是她的底氣。
擁有兩座山和幾十畝地,鮮少女子比得上她,最主要是,也沒有她那麼好的心腸。
更難得的是,她丈夫也縱容和支持她。
「我們閒著無事,也跟去看看吧。」
程婉有些為難,「我家只一輛馬車,怕是坐不下……」
顧五爺大手一揮,「無妨,縣令大人借了一輛給我們。」
程婉驚訝,「啊?你們不是頭一回見麼?何時勾搭,不,何時有了交情?」
顧五爺斜睨她一眼,語氣有些幽怨,「昨日縣令大人與我們一同來找你,哪知你房門緊閉,怎麼喊都聽不見,我們反倒一見如故,說了許久。
我說要想去妹妹家看看,他勸我們收拾得體面些,替妹妹揚眉吐氣一回,還把他的馬車讓給我們代步。」
程婉笑著喝了口茶,「縣令人怪好的咧。」
顧五爺:「婉兒,我知他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這般客氣。但是這個人情,我們得領。你祖母受苦一輩子,遭人看不起,眼下哪怕她不在,我也想給她些榮光。」
程婉心說人都不在了,還有什麼榮光不榮光的,她看不到,觸不著。
「我與縣令大人並無大交情,不過是我給他治病,他給我診金罷了,昨日他為我出頭,已經很難得。舅老爺既然承了縣令的情,日後舅老爺再報回去便是。」
意思是欠人情是你們的事,不能和她的混為一談。
顧五爺知她不太想與顧家沾邊兒,心頭有些苦澀,便應了聲「好」。
程婉又說,「不過,舅爺、表叔,我再說一遍,我後娘不是什麼好人,她生的三個女兒也很狡猾,你們別被她們騙了,或者答應她們帶回顧家啊。我爹過繼的那小子,倒是可以培養,繼承我爹的香火。」
顧三爺不以為然,「不過是姑娘家,又能壞到哪兒去?若是品性過得去,把你兩個妹妹養養,日後招贅,生下子嗣,也能支應程家門楣。」
程婉皺眉,「打住,我不同意。」
顧三爺氣道,「你都嫁人了,還想插手娘家之事?輪不到你同意。」
程婉語氣也高揚了幾分,「我嫁人怎麼了?嫁了人就不是她們長姐了?你就帶唄,回頭你給她倆招贅,我全給攪黃了。」
顧三爺吹鬍子瞪眼,「你個丫頭,你蠻不講理啊你。攪黃你妹妹的好事,你能落得個好?」
「我高興!」
程婉桀驁任性的樣子,讓顧三爺火冒三丈,顧五爺也有些不悅,不過他給顧三爺使了個稍安勿躁的眼色,問程婉,「你後娘對你不好麼,你如此厭惡她?」
程婉神色黯然,組織了下語言,「怎麼說呢……我一歲她就進了家門,從此以後,她就慫恿我罵人打人,還誇我做得好,把我教得是非不分,惡毒刻薄,又暗地裡給我潑髒水,讓我惡名在外,我無人說親,只能嫁給一個活死人……」
顧五爺打斷她的話,「怎麼個意思?活死人?」
程婉看了華霆一眼,神色帶著幾分幽怨,「我當家的那會兒受了重傷,生死不知,後娘哄我嫁給他沖喜。我熬了三年,還好當家的醒過來了。」
若是人醒不來,她小小年紀要一輩子守寡。
顧三爺面色鐵青,「真是豈有此理!」
程婉強笑了下,「所以說呀,她這種人教出的孩子,能有好的嗎?別的不說,就是我那守寡的大妹,得知我當家的傷好了,能當捕頭,都來勾引他呢!也就在咱自己人跟前我才說,若不然,我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了。」
顧家人怒目圓瞪,卻不知該說什麼好,良久,顧三爺才憋出一句,「毒婦!」
華霆攬了攬她肩膀,「我內人品性純良,從不害人。若她說誰不好,那人指定壞到流膿,她忍受不住才開口。」
顧五爺和顧呈延深以為然,就連之前對程婉有些意見的顧三爺也說,「若我繼母和繼妹真這麼不當人子,我定會教會她們如何做人。
婉兒,你性子也忒綿軟了些,被欺負至此,卻不懂反擊,幸虧你夫家沒人欺負你,否則你不知要受多少委屈。」
程婉心裡好笑,方才還罵她來著,現在又說她性子弱了?
她幽幽地道,「你們不說我故意針對繼母、繼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