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算不清楚的，才最要命。
雨夜降臨。
濃密的黑雲遮蔽了天空。
滴滴雨水如淚珠般從天空中緩緩落下。
在這陰冷的夜晚裡，很多人都躲到了自己的房子內蜷縮著期待天亮。
唯有忙碌著搬家的老田抬頭看了眼天色，擦了擦灰敗頭髮上的雨水汗水混合物，朝四周十幾名忙碌收拾著的武奴喊道：「一些較重的物件不要了！」
「這雨一下，野外的路就不好走了，大的物件統統不要了！」
在凱恩離去後，老田深知此地不能久留，於是連夜開始收拾搬家。
老田準備連夜趕路，儘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而這些武奴們感激老田多年間沒有把他們當做奴隸對待的照顧，皆是拒絕了遣散，決心要護送今非昔比的老田前往黃沙之城。
即便其中有幾名武奴在老田的促使照顧中成了家，有了孩子，可他們依舊沒有在這種時刻拋棄老田。
看著淋著大雨賣力收拾著的武奴們，老田也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田叔，一定要走嗎？」
出身本地的新郎官是個孤兒，他的父親因為拿命救過老田，於是在其父親去世後，老田便將女兒許給了他。
新郎官並不願意離開這個土生土長的地方，即便他曾多次陪老田跑過商。
老田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了眼他渾身各處滲出紅色血液的簡易繃帶，苦澀一笑道：「如果不是凱恩忌憚程孝身邊的那位大人，估計我們現在連走的機會都沒有了。」
「趁著凱恩派去鎮上傳信打探的人還沒探到那位大人的底細，我們必須抓住這個時間空檔離開這裡。」
「否則.」
老田話未說完，突然間，雨夜雷霆的轟隆聲里，出現了密集的本不該出現，卻又在老田擔憂之中的聲音。
轟隆！
噠噠
隆隆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宛如雷霆在夜空中轟鳴。
馬蹄聲。
那是鮮花衛隊戰馬的馬蹄聲！
「他們來了.」
老田呆呆望著馬蹄聲傳來的北方，那裡一片黑暗。
但黑暗中，似有惡魔即將降臨。
「明明已經都將財物交了出去.」
「他們為什麼.」
當新郎官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語之時，老田一反先前的懦弱，微微整理了下被雨水打濕的衣服，令人安心的眼神看向四周默默抽出制式鋼劍準備的武奴們。
「待會不要抵抗，帶著各自家小離去吧。」
老田看了眼其中幾名有妻兒的武奴，鄭重道：「不要抵抗，不要白白流血，能跑一個是一個！」
「大人，感謝您多年的照顧」一名武奴上前一步，鞠躬道：「除了這條命，我無以為報。」
簡單的話語卻透漏出這個世人眼中奴隸的決心。
老田嘆了口氣，抬了抬手，卻又帶著落寞和欣慰緩慢放下。
馬蹄聲越來越近了，老田沒再去看那些默默走向自己表明立場的武奴，而是轉身望向緊閉的大門處。
噠噠
轟隆
噠噠
隨著馬蹄聲愈發近了，人們的心跳聲也愈發加速，仿佛要跳出胸膛。
鮮花衛隊的實力，並不是老田這些人所能抗衡的。
雨夜滲透著失望和絕望的氣息，每一滴雨水都狠狠打在院內默默等待著的十幾人身上。
雨水無情地傾瀉而下，雨滴交織成一幕模糊的畫面，這讓老田有點看不太清自家大門的模樣。
嘭！
電閃雷鳴中，門被無情的踹開了。
凱恩率先走入其中。
抬眼一掃院內眾人，突然露出一幅驚喜至極的模樣：「我就說嘛，明明四面八方都有碟子安插，怎麼就沒看到你們上路呢？」
「喲，還藏著武器呢？」
凱恩敏銳的發現了新郎官顫顫巍巍的手上握著一把制式鋼劍。
和自己的鋼劍是同款，皆是來自黃沙之城。
老田上前一步，此刻的年近半百的身軀里像是被重新插入了脊骨。
「大人，所有財物均已交出，真的不能放我們一條生路嗎？」老田不卑不亢問道。
「嗯？」凱恩疑惑了一聲，笑道：「我可沒懷疑你們私藏財物，這些年裡你能積攢下五百多金幣的巨款，已經是讓我感到驚訝了，你們這些跑商的真是富得流油啊！」
凱恩看著對面嚴陣以待的那些武奴，嗤笑一聲：「我來其實就一個原因。」
「我不吃蝦.」
話音還未透過電閃雷鳴傳到老田耳朵內，冷不丁拔出長劍的凱恩便已來到老田身前。
嗤啦
老田嘴巴張合中想說些什麼，但越來越低的視線里卻看到了自己的腿，以及
凱恩那如魅影般閃身出現在眾人身前的樣子。
其速度之快，像是有十數個分身同時出現在眾人身前。
嘭！
嘭！！
嘭嘭！！！
十數個頭顱於瞬間紛紛墜地。
在豪魂位階面前，這些黃金位階的武奴連一個照面都不夠看的，皆被秒殺殆盡。
凱恩仿佛黑夜中的冷血劊子手，毫無憐憫之心提著滴血的長劍慢悠悠哼著小調向後院走去。
老田一家的家眷都在那裡。
斬草，要除根。
這個道理凱恩很多年前就懂了。
他可不會留下一顆復仇的種子，等到十幾二十年後，某個經歷了各種奇遇的年輕劍客揮劍像今夜這般砍掉自己的頭。
後院內。
幾名武奴的妻子手持鋼劍阻擋在老田女兒閨房的門前，試圖阻止凱恩的向前。
「嘖」
凱恩嗤笑著搖搖頭，準確而冷酷地揮舞著鋼劍將這些女眷斬殺殆盡。
嘭！
凱恩一腳踩爆一顆，至死表情還是面對生死大敵般的凝重神色的女眷頭顱。
步入房間後，鮮血灑落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肆意地染紅了地面。
在即將解決掉老田的女兒時，凱恩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只是揮動劍背將其打暈了過去，隨後哼著小曲轉向旁邊的房間。
滴血的鋼劍出現在每一個角落內，瞄準每一個身影，沒有一絲猶豫。
母親的哭喊聲，孩子的呼救聲，都成為了凱恩享受的小調。
無情的雨水不知疲倦地傾瀉而下，凱恩的鋼劍也不知疲倦地割下一個個生命。
戰鬥進行得極其快速，在每一個咔嚓聲後，都留下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老田家總共三十五口人的生命在一瞬間被掠奪，如同雨夜中的細雨，消散在無邊的黑暗中。
「過來收拾一下。」
「最裡面那個還活著的帶走！」
凱恩收好鋼劍，扭動著脖子走出老田家，朝四周防止有人逃跑的鮮花騎士們喊道。
隨後，凱恩便坐在馬上細細思索起先前看到的那個裹在黑色袍子內的瘦弱人影。
而鮮花騎士們則熟稔的揮動鋼劍在眾多屍體上留下被劫匪亂劍砍死的痕跡。
就連屍體脖頸處平滑的傷口，也被鮮花騎士砍的鮮血模糊，讓人難以分辨最初的死因。
如果老田他們死在野外，那就根本不用冒著大雨如此辛苦了。
畢竟野外的各種野獸魔種等，會幫他們妥善處理乾淨。
可惜的是，老田死在了這，他們也就只能不辭辛苦一下親自處理了。
「真的是，不趕快逃命，一堆破爛有什麼好收拾的！」
「死在這還得處理一下，真麻煩！」
鮮花騎士不滿的嘟囔著。
一切處理完畢後，凱恩掃了眼老田家的院牆上留下的鮮血字樣：「黑旋風來此一游！」
黑旋風是黃沙之城附近有名的悍匪，據說近期流竄到了蒸汽小鎮。
對凱恩來說，這就是很好的一個背鍋人選，不用白不用。
至於會不會有聰明人看出來這是誣陷？
凱恩不在乎，因為這僅僅只是個遮羞布罷了。
又掃了眼四周一片狼藉的殘屍景象後，凱恩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調轉馬頭離去之時，朝其中一名鮮花騎士吩咐道：「你留下等著，看看先前那個黑袍人會不會出現！」
「若是出現了，就說這裡被黑旋風襲擊了，我冒雨帶隊追擊。」
「要是到明早不出現，直接回鎮上。」
吩咐了幾句後，凱恩這才帶著手下呼喝著遠離。
原地只留下一名苦哈哈的手下祈禱著大雨快點停止。
對凱恩來說，老田一家已死，即便有一些親屬在世，也不會為了死人掀起什麼風浪，畢竟那不值得。
唯一讓凱恩注意的是，今日見到的齊凜。
凱恩總覺得齊凜看似身形瘦弱，但總有一種危險的感覺時刻縈繞著他。
就好像一旦他有什麼針對齊凜的舉動，自己就會有巨大危險一樣。
不過凱恩倒也沒太擔心齊凜，畢竟看樣子齊凜和老田一家並不熟悉。
可為了以防萬一，凱恩覺得還是留下個人試探一下比較好。
雷雨交加的夜晚，大自然的力量在世間交織。
黑暗的雲團籠罩著一片狹小而沉寂的土地，吞噬了月光的輝彩，只留下一片陰暗的景象。
雨滴如憤怒的利箭，無聲地跳躍著，擊打著大地的肌膚，洗刷著某些血腥。
天黑路滑，尤其是雨夜，道路並不好走。
程孝和艾莉絲直到凱恩他們離去許久後，方才抵達老田家。
「爸爸，你說咱們護送田叔到黃沙之城後，再會來時還能遇到那位大人嗎.」
低頭看路的艾莉絲話語一頓，因為她發覺前方視線中本該是泥沼的道路，變成了雙腿沾滿泥漿的程孝。
「爸爸，怎麼停.」
艾莉絲疑惑中抬頭，看見了老田家那敞開的大門。
以及，門後院落內，一地肢體橫陳的場面。
「你不要進去了。」
僵硬在原地的程孝沙啞著嗓音，餘光瞥了眼遠處一名正在朝這邊探頭探腦的鮮花騎士，緩緩邁動沾滿泥漿的雙腿，如負千斤般踏入老友的家。
在這陰冷的夜晚，程孝望著自己好友一家的慘狀，臉上雖然看似平靜，但身體已然開始顫抖。
他望向好友的屍體，慘不忍睹的景象令他難以承受。
隨著時間流逝，經過努力拼湊後。
渾身泥漿和血液混合的不成樣子的程孝，終於點清了死亡的人數。
除了老田的女兒外，所有人都在這了。
「老.」
「老田」
程孝看著眼前被砍碎的老田殘屍，聲音顫抖：「對不住我.我來晚了」
程孝悲痛之餘，憤怒之火在他的胸中燃起。
他自是不相信老田是被那什麼黑旋風所滅門。
「是鎮長的劊子手」
程孝一下子想起了先前見到的那名鮮花騎士。
憤怒的他緩緩起身，慢慢走向院外。
扭頭望去間，那名鮮花騎士還在望向這裡。
程孝雙目通紅，深呼吸一口氣，掃了眼騎士腰間的制式鋼劍，身形緩緩朝外移動，看似要離開此處。
程孝一路向南，帶著艾莉絲遠離老田家後，這才對著艾莉絲道：「找個地方藏起來，要是等會來的不是我，是那個鮮花衛隊的人，你就不要發出聲響，離開蒸汽小鎮，永遠不要再回來。」
憤怒的程孝此刻隱隱有些失去了理智，他忽略了離開了他，艾莉絲走不到黃沙之城。
但乖巧的艾莉絲並未出言勸阻，只是一如往常的遵從程孝的安排，做一個沒用但是不拖後腿的掛件。
月亮被雨雲遮擋，道路上只有傾盆大雨和水汽，讓一切都變得模糊而難以捉摸。
老田家北側，程孝暗中接近等待著的騎士，眼神中閃爍著冷酷的殺意。
雨水無聲地滴落在程孝身旁的濕漉漉的街道上，每一滴水珠都映照出他目中燃燒的怒火。
儘管知道面對實力高過自己的騎士，且對方武器也要長於自己，畢竟自己不善長使用匕首。
可即便如此劣勢，程孝依舊不願退縮。
他緊握著手中的匕首，決意以命換命。
戰鬥開始的很快，黃金位階頂端的騎士很快就發現了潛行而來的程孝。
一場原本的潛行瞬間變成了明晃晃的白刃戰。
隨著騎士瞬間拔出鋼劍，兩人即刻開始了最激烈的冷兵器格鬥。
二人誰都沒有說話。
只有每一次武器相交的聲音在雨夜中迴蕩。
當了幾十年傭兵的程孝身手矯捷，靈活地躲避著騎士的劍鋒，同時用匕首毫不留情地攻擊著對方的要害。
他憤怒的心情讓他的攻擊更加兇猛，他不再擔心身體的傷害，只想將這個殺害老田家的兇手置於死地。
每一次匕首刺向騎士的身體，程孝的怒火就燃燒得更加猛烈。
騎士並不示弱，他揮舞著手中的鋼劍，力求抵擋程孝的猛烈攻勢，以此尋找機會活捉這個老田家的餘孽，從而在統領凱恩面前邀功請賞。
二人沉默著，誰都沒有說話，但手中的武器卻什麼都說了。
金屬相擊聲中，騎士成功架住了程孝的攻勢。
騎士目光中不自覺流露出一絲不屑和嘲諷，他並不把程孝放在眼裡。
然而，程孝的憤怒不容小覷，他攻勢連連，雖然在武器上處於劣勢，但他憑藉著以命換命的打法，依舊獲得了一線勝算。
武器相互碰撞，火花四濺，雨水灑落在兩人的身上，瀰漫著一股血腥和雨夜獨特的氣息。
程孝的匕首凌厲刺去，攻勢如颶風般兇猛。
他時而快速地穿插進對方的防線，刺向騎士的要害部位，時而迅速後撤，躲避騎士劍鋒的襲擊。
他的每一次動作都充滿了決絕和殺意。
騎士感受到程孝的憤怒，更感受到了如果對方一旦尋找到了以命換命的機會，那對方一定會和自己互換性命。
騎士開始警惕起來，並不再輕視程孝。
儘管程孝的攻擊狂烈而猛烈，但騎士依然憑藉他作為鮮花衛隊的成員所具備的實力與技巧應對著。
雨夜將他們籠罩其中，彌散著一種肅殺。
兩人的戰鬥越發激烈，就像是在這個雨夜中決一死戰的搏鬥。
時間仿佛在他們的決鬥中靜止，每一刻都讓二者感受到生死的緊迫。
鋼劍呲啦聲中划過程孝的胸口，帶走衣物碎片和一道濺起的血花。
火辣辣的疼痛讓程孝露出了笑容，因為他等這刻好久了！
在騎士尚未變招之際，程孝激發了匕首上的水彈術。
嘭！
隨著匕首魔紋一閃，一顆水彈在騎士不可思議的目光里狠狠打向他的臉頰！
在騎士下意識舉劍格擋之際，程孝發起了最後的衝刺。
失去了幾乎所有力氣的程孝全力以赴。
匕首猛然刺向騎士的脖頸！
嗤！
騎士雖然勉力避開，卻也沒有倖免於難。
程孝的匕首划過騎士的喉嚨，鮮血噴涌而出，滴落在濕漉漉的道路上。
戰鬥終於結束了。
雨夜的氛圍更加凝重，程孝呼吸急促，渾身是血，但目光中的憤怒與堅定卻依舊。
「老田，我會還你的。」
程孝心中默念著，將匕首從騎士的身體中拔出，看著他倒在血泊中無力掙扎。
雨水漸漸停歇，而程孝才剛剛開始。
他獨自站在雨夜的寂靜中，目睹著這名兇手的最後一刻。
「沒找到老田女兒的屍體，應該沒死」
「我要快點了」
雨夜中，程孝身形踉蹌卻堅定的朝南而行。
「只要找到你女兒，就又能還你一些了吧.」
程孝單手替自己包紮著傷勢，胸膛血液涓涓流淌.
這個原本只要和鎮上其他傭兵同流合污，就能過得很好的傭兵腦子裡想起了老田最後和他說的話。
「都是你幫我，我幫你，不用算的這麼清楚。」
程孝用布條狠狠勒住傷口以作臨時止血，他悶哼一聲，笑道：
「算不清楚的，才最要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