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221】
就像打開雷射射線時，那直射的光在瞬間就到達了千里之外的速度。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眼前那人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在機甲照明燈光下展現出的一片艷紅與深綠之色。
耳邊甚至聽不見風吹樹葉的聲響，一瞬間，一切已然結束。
謝殷辭這回沒有丟失視野，因為機甲的頭部並未被砍掉。
時錦也乾脆利落，那鋒利的光刀直接穿透了機甲駕駛艙，甚至將謝殷辭的心口貫穿！
血液從中流淌而下，順著雷射尖刃滑落。
少年唇角溢出鮮血，從最開始一點點的流出，到後面如洪水般決堤，大口大口的吐出。
本就紅艷的唇，在這一劍穿心之後，被那吐出的血液染的更為殷紅。
漆黑的眼瞳也瑰麗如血，心口的疼痛霎時間傳遍四肢百骸。
——怎麼會？！
錯愕、不可置信、破滅、絕望……
那些情緒在頃刻間將謝殷辭的頭腦淹沒。
他僵硬著脖頸，機械地轉過頭，身後手持長刀的機甲在那一刻冰冷無比，甚至貫穿他胸腔的灼熱長刀也帶給他無窮無盡的寒涼。
失敗了。
——時錦根本沒有中招！！
經驗主義……到頭來，陷入經驗主義陷阱的人卻是自己！
少年臉色蒼白至極，垂在身側的手不停顫抖，甚至雙眼間的瞳孔也在顫動。
女孩突然收回手，從中抽出那把鋒利的光劍。
大股血液從胸前傷口溢出，順著謝殷辭那件貼身的皮質緊身衣滑下去，滴落在機甲駕駛艙內的地面上。
機甲被破壞，這台機器頓時猶如失去絲線纏繞支撐的木偶，跌落進下方的花叢中。
嗅到血腥味，周圍變異的碧血花開始如饑似渴地生長出長長的莖葉，像是嗜血的魔鬼一樣爭先恐後地朝少年洶湧而來。
這些變異花散發出香味製造幻覺，待獵物死亡以後，再將其作為自己的養分吸收掉。
根莖帶著尖刺，能夠幫助它們直接刺破獵物的肌膚。
胸口的傷傳來刻骨的痛楚，肌膚也在這密密麻麻的尖刺中傳來細微的痛感。
他可以清楚感知到自己體內血液被這些花朵吸收時從身體中離開的感覺。
好像曾經經歷過的噩夢再一次浮現在了腦海中。
由痛苦到聲嘶力竭，最終嘶吼到發不出任何聲音，變成被啃噬掉內里的軀殼，一片死寂。
*
時錦收回劍，垂眸看向花叢間倒在血泊里的少年，眸光淡漠。
既然這傢伙鐵了心要殺自己，那么正當防衛的反殺也是合理吧？
況且謝殷辭還挺貼心的，連理由都幫自己想好了。
時錦挑挑眉——畢竟嗅到了花香，陷入幻覺，誰知道周圍到底是真是假？不小心誤殺了隊友，也沒關係，對吧？
她看向少年的目光多了幾分譏誚，微微勾唇，活該啊，自作自受的傢伙。
然而正要駕駛機甲離開時，一朵花長長的莖葉卻是突然也纏繞上了她的機甲腳踝！
時錦低頭瞧了瞧，原來是謝殷辭的血液不小心沾染到了機甲的腳上，被這些花當做獵物了。
她正打算用光劍將其砍掉，頭部突然一陣劇痛，像是被尖銳的冰錐狠狠一紮！
時錦猛地看向謝殷辭，只見那倒在花叢里的少年竟是在她抬手瞬間發動了最後的攻擊！
謝殷辭目光陰狠凌冽，血紅色的雙瞳猙獰可怖，額頭青筋顯露，臉色陰翳無比，好似死前拼著最後一口力氣也要將目標拉下深淵。
——我們從出生就有精神力的存在，它是一種精神層面的武器，可以防禦，可以攻擊，也能夠作為輔助。
——激活機甲只是它的輔助作用之一，強大的精神力能夠對人的大腦直接造成攻擊，也能形成腦中護盾保護頭腦和神經，而更古早的精神力，甚至能夠以意念作用於現實。
姜宴的話語在時錦腦子裡忽然響起，那少年說過的話，時錦基本上都記得。
精神武器，強大的力量能夠對人腦直接造成攻擊。
謝殷辭大概是破罐子破摔了，竟然想在死之前給自己來這麼重的一下？
時錦忍著痛，在砍下那纏繞在機甲腳踝上的花以後，便毫不遲疑地向少年的脖子砍去！
下一秒，鮮血四濺！
花叢中的少年瘦身分離，脖子上空空蕩蕩，頭顱已經滾落到了一邊，這句身體徹底了無生息。
殺死謝殷辭後，頭部的痛感果然消失了。
時錦清理掉那些蠢蠢欲動還想再纏繞上來的花，轉身離開了這裡。
走之前最後看一眼謝殷辭，花叢間那些長條莖葉上的尖刺死死纏繞在那具無頭屍體之上，瘋狂吞噬血肉。
少年的身軀一動不動，蒼白的肌膚越發在這深夜中的花海里蒼涼無比。
在這傢伙身上還是浪費了一點兒時間。
時錦微微蹙眉，現在，只希望姜宴那邊一切安好。
*
越往中間走，越像是進入一座盆地。
中間地，四周高，而深入腹地之後，時錦赫然發現這裡儼然一片與四周格格不入的世外桃源！
湖心島之前的上空是被周邊巨樹枝葉遮掩了的，烏漆嘛黑，什麼都看不見，然而現在抬頭望去，明明地勢越發低平，到近乎中央的位置以後卻是海闊天空般的場景，仰頭看上去，能夠看見閃爍的星辰，瑰麗的銀河，划過夜空的流星，以及夜晚向大地散播微光的明月。
「……」
要麼是進入異世界，無意中闖入另一個空間，要麼——就是又陷入了幻覺。
時錦眼皮一跳，她對此感到厭煩。
明明中央不會很大，卻在進去以後身陷廣袤無垠近似曠野草原的場景。
花草交錯，本該伸手不見五指，現在居然能夠清楚看見遠方重迭的山巒。
鼻尖動了動，她嗅到的花香也更為濃郁，濃郁到像是平日裡聞到的劣質香水，膩死人一樣的感覺。
時錦又前進幾步，終於，她在這濃郁的花香里，聞到了一絲不尋常的血腥味。
漆黑眼瞳霎時警惕起來，她環視四周，忽然發現前方不遠處的花叢間有一塊深陷的地方。
看其形狀，顯示個人形。
時錦微怔，隨後立刻過去，垂眸一看，那躺在上面的少年金髮垂散，身上血跡斑斑，眉頭緊蹙，像是陷入某種噩夢裡。
周圍紅花正在瘋狂蠶食他的身軀。
溫柔的面龐露出痛苦的神色，唇角溢出鮮血，連胸口也浸染著血液。
時錦霎時間怒火從中來，將那些花條砍碎之後，毫不遲疑地打開機甲駕駛艙跳了下來，將少年打橫抱起，回到艙內安置在其中。
反正也已經吸收了不少氣體，嗅覺感應壞掉以後，待在駕駛艙里也跟在外面沒什麼區別。
「姜宴！姜宴！」時錦蹙眉，輕聲喚著少年。
姜宴似乎受傷很嚴重，心口有大片血跡，還未乾涸，依舊有血液流出，但好在沒有傷及心臟，那張俊美白皙的面孔此刻蒼白一片，微啟的唇正斷斷續續地努力呼吸著。
機甲艙內配置著緊急醫療包，時錦揮手喚出藍光電子屏，點擊醫療模塊，此前配置的醫療包立刻從旁邊的金屬壁內彈射出來。
上輩子幫隊友進行搶救的次數挺多，對於這種事情，她也比較熟稔。
將上方彈出來的吸氧器給少年戴好，隨後對他胸前傷口進行處理。
外面花條失去獵物，開始瘋狂的敲打時錦的機甲。
聲音愈發響亮，聽得人心中火焰直升。
她突然轉頭，雙目透過機甲的視野看向外面，那一道道密集的紫色電流霎時間具象化，匯聚成一把紫電光刀將其狂舞的花條全部切斷，電流高溫灼燒，破壞大片的變異花，總算是讓時錦耳根子稍微清淨了一些。
姜宴的求生欲太強了，都傷成這樣，在氧氣面罩戴上之後還在努力地吸氧，輕微起伏的胸口也開始加大幅度，看上去真的很想活下去。
時錦眸光沉沉，微微抿唇，醫療包配置十分齊全，裡面工具堪比一座迷你手術室，經過艙內簡單的急救，少年的情況總算是穩定了下來。
她鬆口氣，忽的注意到姜宴的唇角在微動，似乎在呢喃些什麼。
時錦湊過去仔細聽了聽，隱約聽見十分微弱的一聲呼喚：「時錦……」
「……」
喔，叫她名字呢。
她挑挑眉，看來是在求救。
時錦拍拍他的肩膀，對這個朋友忍不住柔聲道：「嗯嗯，我在呢，放心，你沒事了。」
找到姜宴，心裡的大石頭算是落地。
不過——既然姜宴在這裡，那麼凌霜會不會在附近呢？
但駕駛機甲幾分鐘，將周圍到處看了看，她也沒有發現凌霜的身影。
或許那女孩跟少年在陷入幻覺以後就分開了。
時錦正想離開這座湖心島，然而轉過身打算原路返回時，卻發現此前來的路也早已被拉長拉寬，變成了一望無際的花海。
她心下一沉，既然如此，那就往高處走。
可她的想法似乎同樣被洞穿，越往上走，那些景物在某一個瞬間就會突然變回此前的模樣，天空還是星辰銀河，而機甲停留的地方距離地面花海不過四五米，仿佛時間進入了一個循環，她在到達某個循環點又會被拉回原地！
「……」
媽的。
時錦忍不住罵了一句，心情又差了起來。
這種鬼打牆一樣的幻覺上輩子也經歷過，但這不代表她就不會煩。
時錦最討厭這種幻覺，不像那些比較突兀的攻擊，只要覺察出不對，堅信自己看見的都是假象可以破解。
這類幻覺必須尋找到它的中心，將其破壞掉以後才能夠徹底回歸現實。
但它的中心是什麼？
時錦沉思著，身後躺在機甲艙地面的少年突然發出一聲不舒服的輕呢。
聽見姜宴的聲音，她頓了一下，隨後轉過身眸光微亮地朝他看去。
姜宴修長濃密的睫毛顫動幾分，緊接著慢慢睜開了眼。
熟悉的藍瞳猶如精美的藍色水晶，只是現在剛醒，這對藍水晶還沒有被造物主點上高光，因此看上去有些疲倦和無神。
「還好嗎？」時錦立刻切斷機甲導管連接，停止操控，跑到少年身邊垂眸看著他。
初醒的少年在看見她時有一瞬間的迷茫，但很快，那雙眼瞳間散發出強烈的錯愕和恨意，伸出手朝著時錦狠狠擊打過去！
「等等！你先冷靜一下！」時錦接住他的拳頭，這大幅度的動作似乎拉扯到了姜宴的傷口，少年頓時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你受傷很嚴重！別做劇烈運動！」時錦勸道：「姜宴，你清醒清醒，現在不是在幻境了！我已經找到你了！」
此言一出，姜宴怔了怔，雙瞳間划過一絲差異，直直盯著時錦，像是想從她臉上尋找到一絲說謊的痕跡。
但女孩神情太過坦然，完全不像是假的。
「……」
「時錦？」他終於囁嚅著唇，沙啞開口：「真的是你？」
「是我！」時錦對他露出一抹大大的微笑，伸手小心翼翼地擁抱自己的朋友，拍拍他的背部，安撫道：「別擔心，我會很快帶你出去的。」
被擁入懷中的少年驀地身軀僵硬一瞬，時錦覺察到，以為他是不太習慣這樣，所以很快放開了他。
「……出去？」
果然，姜宴似乎還有些迷惘。
時錦看著他，無奈道：「是啊，我們被困在幻覺里，不知道你和我看見幻覺一不一樣，周圍是大片花海，還有鬼打牆。」
待在艙內，姜宴並不知道外面的情況，時錦又問：「你剛才看見了什麼？睜開眼第一件事情就是朝我動手，是我在幻境裡對你做了不好的事情嗎？」
「……沒有。」
幾秒後，姜宴終於完全清醒過來，露出了時錦熟悉的微笑，略顯疲憊但依舊溫柔地說：「只是……之前看見了謝殷辭，忍不住想跟他打一架，剛醒來，把你看成他了，抱歉……時錦。」
「沒事兒。」時錦不是個在意這種事情的人，「對了，凌霜呢？」
「凌霜……」姜宴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很早就跟她失聯了。」
「那算了，先不管她。」時錦幫少年擦拭掉唇角的血液，指尖貼上姜宴肌膚，少年微微一顫，瞳孔一縮，有些想向後躲避的傾向，卻又在即將離開前堪堪忍住。
時錦心思敏感，她發現了姜宴的不適，所以立刻抽回手，道：「抱歉啊，你在多休息休息吧，我來想想咱們怎麼從這裡出去。」
「……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