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顧曦就獨自回了一趟9527號營地。
營地里物流點的工作人員在核對過她的身份後，交給她一個巴掌大的扁平的小盒子，「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從南城基地那邊送來的，你檢查一下……」
這年頭物流費都是天價，這么小的一個盒子卻被人花了大價錢送來，工作人員也擔心是什麼特別貴重的物品，怕到時候出了問題說不清楚，所以讓顧曦當面檢查清楚在取走。
「謝謝。」顧曦伸手接過，低頭看向小盒子上貼的面單，上面除了她的名字和聯繫方式之外，竟然什麼都沒有。
——匿名包裹？
也不知道是當年那些小夥伴中的哪一個送來的？
顧曦思忖片刻，當著那位工作人員的面，拆開了盒子。
巴掌大的盒子裡，並沒有裝著什麼貴重物品，裡面只有一張手寫的小卡片。
那位工作人員見了，詫異的看了顧曦一眼，心裡暗自嘀咕起來，這也不知道是哪個有錢人的遊戲，竟然花費天價就送來這麼一張小兒塗鴉似的卡片？
顧曦看著卡片上的簡筆畫，忽的笑了笑。
再次向工作人員道謝後，顧曦離開了9257號營地。
半道上，吉普車忽的轉了一道彎。
她這次消失了一個多月才回到南城基地，這邊盯著她的眼睛更多了。
若是她所料不差的話，那張卡片上的內容，這會兒恐怕已經出現在很多人的面前了。
既然這樣……那就讓他們都去猜吧。
吉普車停在了密林深處。
車門打開，少女身形如風，很快就消失在山林之間。
半個小時後，顧曦彎腰撿起土坑裡的個人終端，微挑了下眉。
這種型號的個人終端，她曾經在論壇上看到過，是過去幾年很流行的一種款式，但現在基本沒什麼人再用了。
但她手裡的這個，卻一看就是新的……
有人發來了視頻通訊。
顧曦恍惚了下，才按下接通鍵。
視頻很快接通。
一個滿頭白髮異常枯瘦的男人出現在畫面中。
看背景，他靠窗側坐在光與影交錯的地方，半耷著眼皮，露出的半張臉，溝壑縱橫，處處透著死亡籠罩的灰敗氣息。
看到屏幕里的老人，顧曦愣怔了一下：「李明，你……」
她實在很難將鏡頭裡這個滿臉滄桑的老人，和她記憶深處那個朝氣蓬勃狡猾如狐的溫柔青年聯繫在一起。
一瞬間，顧曦的心中卻忽的湧出一股難言的酸楚感。
鏡頭裡的李明，整個人都透著一股行將就木的氣息，但在他微微抬眸對上顧曦的臉時，卻如同她記憶中那般溫柔的笑了起來：
「小曦，好久不見。」
顧曦沉默，一時間，她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鏡頭對面，李明抬手無奈的揉了揉眉心，語氣卻相當縱容：「小曦，你別這樣看著我。你這樣，會讓我覺得……」
顧曦仿佛知道他要說什麼，冷聲打斷了他的話：「李明，我記得三十年前，你的異能就已經突破了九級！」
「你發現了？」李明笑了笑，不甚在意道：「別擔心，不是什麼大事兒，只是異能出了一點問題而已。暫時還死不了……」
對面的老人卻溫和的笑了笑：「是，不是大事。至少，我等到你回來了，不是嗎？」
顧曦的吸突然一窒，她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在她這消失的三十年裡，她曾經的隊友們為了尋找她，又曾付出了什麼……
顧曦突然不敢再想。
李明最是擅長揣摩人心。
而顧曦也習慣了從不在他面前做任何掩飾。
這一刻，李明看著視頻中的少女，臉上也閃過一絲痛苦，但很又恢復了溫和淡定的模樣，只是現在的他太蒼老了，便是強撐著的溫和淡定中，也透出了幾分即將油盡燈枯的灰敗來。
顧曦深吸一口氣，很快就調整過來。
「對，你說的對，這不是什麼大事。」她語調輕鬆道：「因為我回來了……」
對面，李明也笑了：「歡迎歸來，顧小曦。」
顧曦卻微微皺眉：「別故意岔開話題，你現在在哪兒？既然知道自己的異能出了問題，為什麼不趕緊來找我？李明，你知道的，我可以……」
「是，我知道。」李明溫柔而堅定的打斷了她的話：「小曦，我知道，只要你回來，我的問題，就不再是問題。可是小曦，如果可以，我並不希望你再聯繫我們這些從前的舊人……」
顧曦明銳的意識到了什麼：「你早就知道我回來了？」
「是。我早就知道了。」李明從容點頭，絲毫沒有隱瞞：「大半年前，有人送了我一個西瓜……小曦，你應該知道，你種出來的西瓜，和別人的都不一樣，那個時候，我就懷疑了。」
顧曦想起來了，那時候她剛醒來不久，和魏恆一起承包了荒地，然後遇到了秦家姐妹，秦意拿出了西瓜種子……
顧曦心頭一沉。
李明見到西瓜能想到自己，那其他人呢？
就聽李明繼續說道：「當年你離奇失蹤，這件事本身就存著古怪，我猜到你可能已經回來了，卻不敢聲張。那個時候，剛好中央基地要派遣一些農學專家去地方上指導農業生產……」
顧曦瞬間想到了什麼，隨即瞭然：「所以，許一二三，是你安排的。」
很肯定的語氣，不帶半點疑問。
「是。」李明溫柔點頭，微笑道：「是我動了些手腳，將許一二三安排去了南城基地。那時我想著，你回來後沒有第一時間聯繫我們，恐怕是……」
「但許一二三和我們不一樣，你失蹤那會兒，他年紀還小，也不算是我們小隊的正式成員，卻又是你看著長大的孩子，對他，你應該不會那麼防備。」
李明雖然沒有明說，但顧曦知道，他已經猜到她或許在懷疑他們了……
多年並肩戰鬥的默契，讓他們不約而同的略過了這個話題。
顧曦的心情有些複雜。
想了想，她問道：「所以那這段時間，通過廣播給我傳遞消息的，其實，也是你吧。」
李明一向擅長揣摩人心，許一二三又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他自然能猜到許一二三見到自己之後的所有反應……
包括，許一二三會將那個東西塞給自己。
一時間，顧曦仿佛回到了過去，李明還是她的副隊長，小隊的狗頭軍師。
顧曦不由愣怔的笑了下，心裡的那股酸澀卻無聲蔓延開。
不疼，但難受的緊。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我們隊長。」
李明也笑了，仿佛也回到了從前大家一起並肩作戰的日子：「所以小曦，我那麼早就知道你回來了，卻一直沒有聯繫你，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顧曦沉默。
她當然知道。
但有些事情說出來只會更加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