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走一步看一步

  李凌川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了,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天色大亮,自己抱著母親的屍體睡了一晚上,看著母親身上越來越多的屍斑和已經開始散發出來的淡淡的臭味,李凌川重重的嘆了口氣。

  他的內心並不是不能接受母親的死亡,其實在上一世他就已經做好了隨時面對母親死亡的心理準備,他可以強行讓自己接受母親餓死,病死,甚至是被怪物吃掉,但是他怎麼都沒法接受的是,母親最後竟然是被人殺了。

  就這麼沉默著做了好一陣,李凌川這才站起了身,叫來了2隻深潛者一起,把母親的屍體抬起來朝著外面走去。

  他還記得在很久以前,自己有一次跟母親聊天時無意間提起過死後的事,當時母親一邊吃著晚飯,一邊開玩笑的跟他說著這事兒。

  「等我死後啊,就把我的骨灰灑在海里吧,我看電視劇好多都這麼演,主要是買塊墓地還要立碑,不僅花不少錢,還怪麻煩的,灑不了海里的話,灑在江里也行。」

  當時自己還笑著跟他說,現在灑海里和灑江里都是犯法的了,還真只能給你買塊墓地老老實實埋了,以後每年我也好去看看你,給你燒燒紙錢。

  結果讓人沒想到的事,母親的願望竟然以這種方式得以實現了,現在這個世界的話,你往江里扔什麼都沒人管了,只是現在也沒辦法把母親的遺體火化了。

  看著母親的屍體隨著江流越飄越遠,李凌川站在橋上點上了一根煙開始吞雲吐霧起來,直到一根煙都快抽完了,李凌川這才突然開口,語氣中帶著濃濃的疲憊。

  「你說,我是不是特無情啊,我媽死了,我還這麼平靜。」

  他沒有回頭,但他知道陳南溪就站在自己身後,把手中燃盡的菸頭彈了出去,李凌川伸手再次給自己點上了一根煙,這會兒陳南溪才開口回答了他。

  「你看起來可一點都不平靜。」

  李凌川點菸的手微微停頓了一下,很快就恢復了平靜,狠狠地吸了一大口,隨後又緩緩的吐了出來。

  「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陳南溪開口問道,聽到這話的李凌川先是想了一會兒,隨後有些茫然的看向了橋下的江流,母親的屍體早已飄遠了,這會兒已經看不見了。

  「不知道,先回去再說吧,走一步看一步。」

  說罷他把手撐在了欄杆上,嘴裡就這麼叼著煙,任由菸灰就這麼往下掉著。

  「你呢,你有什麼打算?」

  「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

  聽到陳南溪這麼說,李凌川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帶著些許的意外和疑惑,見李凌川眼神古怪的看著自己,陳南溪沒好氣的說道。

  「我怕我不在你也跟著跳江了,如果我的救命恩人就這麼死了,我會睡不著覺的。」

  李凌川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有些好氣又有些好笑的說道。

  「你這人還真是蠻橫,只考慮自己是吧。」

  看李凌川終於笑了,似乎恢復了一些往日的樣子,陳南溪臉上也露出了一絲調皮的笑容來,人死不能復生,如果不能走出陰霾直面現實,那再這個末日裡可活不久,這還是李凌川教他的。

  兩人回到母親家裡收拾了一番,說是收拾,其實母親家裡也沒什麼東西可以拿的了,只是李凌川無論怎樣都想回來一次,拿上了一個母親的項鍊戴在了自己的胸前,就當作是母親的遺物了,只是一旁的陳南溪也在經過李凌川同意之後拿了一條項鍊戴在了自己脖子上。

  「你為什麼也戴上了?」

  李凌川有些不解的問道,對此陳南溪只是摸了摸脖子上的項鍊,有些無奈,又有些傷感的說道。

  「現在這末日了,也就只有這種方式能夠紀念下死者了,能多一個人記得她,對你媽媽來說也是一件好事吧。」

  說完,她抬頭看向李凌川,一臉認真的說道。

  「只是,我想回家一次,就算父親已經不在了,我也想回家看看,我知道說這話很任性,這麼做也可能很危險,但我還是希望能親眼確認一下。」

  看著陳南溪那認真堅定的表情,李凌川搖了搖頭,轉身就朝著外面走去。

  「什麼危不危險,這是理所當然的好吧,走吧,現在還很早,應該能在天黑前趕到,你家住哪?」

  聽到李凌川這麼說,陳南溪臉上頓時綻放出燦爛的笑容來,小跑了兩步就跟上了李凌川的腳步。

  李凌川就這麼騎著摩托帶著陳南溪在街上奔走著,經過昨天一天的練習,他騎摩托的技術已經好了很多了,速度比起昨天來說已經快了不少,而且李凌川還注意到,路上已經能偶爾看到行色匆匆,一臉緊張的人在活動了,看來經過了這幾天的時間,倖存下來的人們家中的食物基本上已經吃完了,開始有人冒著危險出來找吃的了。

  只是讓李凌川略感意外的是,這路上看到的人比他想像中還要多一些,無論是在他的印象中還是想像中,倖存者的數量應該是相當稀少的,並且直到末日後近一個多月才開始有小型的團體出現,從倖存者開始活動到形成團體數量趨於穩定,這個過程中還會死掉一大半的倖存者。

  但他略感驚訝的是,這一路上看到的人影有些過於多了,哪怕是後面還會死很多人,這數量也不太對勁,而當他看到了不少人為了搶奪食物而大打出手的時候他就明白了,自己前世是跟母親躲了很久,靠著小區門口的便利店勉強撐了一個多月才出來的,那時候人早就死了不少了,其中絕大部分還不是被怪物吃了,而是為了搶奪食物而互相殘殺導致的。

  就這麼開著摩托,避過了那些癱瘓的車子和路上的人們,這次李凌川和陳南溪倒是速度很快,只是就在即將到達目的地的時候,李凌川卻停了下來,看著面前那悠長的隧道,思索了一會兒之後就衝著后座的陳南溪問道。

  「有別的路可以繞過隧道嗎?」

  陳南溪搖了搖頭。

  「沒有,就算繞路,從另一邊也有一條隧道,那邊還要更長一些。」

  李凌川沉思著,雖然隧道里有燈,但是隧道中間的連接通道可是不少怪物最喜歡的休息場所,以前他們就吃過一次虧,差點被躲在隧道里睡覺的怪物給滅了一整隊人,如果可以的話,他實在是不願意走隧道的。

  「那有沒有走路能夠繞過去的地方?」

  李凌川還有些不死心的問道,然而得來的依舊是陳南溪的否定,嘆了口氣之後,兩人只能在邊上停下了摩托車,背好背包,李凌川也拿出了一瓶水拿在手上,陳南溪也隨時做到了能變身的準備,雖然經過上一次噁心的回憶,她是打心底里不願意用,但是她也不是分不清楚情況的人,知道什麼時候不能任性。

  李凌川讓幾隻深潛者先走進了隧道探路,確認沒遇到意外之後,他這才和陳南溪小心翼翼地貼著隧道邊上向前走著,隧道里停了很多堆擠在一起的車子,其中不少車子損壞得都很嚴重,不僅僅是被撞壞的,甚至有不少車子頂部都凹陷了下去,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猛烈的砸在了車頂上一般。

  兩人小心翼翼地向前走著,隧道里雖然還有些微弱的燈光,但誰也不知道這隧道里藏的有什麼東西,很快兩人就來到了第一個隧道間的連接通道,雖然早就用深潛者探過了,李凌川還是小心翼翼地從一輛車子後面慢慢探出頭來,確認隧道里什麼東西都沒有之後,這才帶著陳南溪繼續前進著。

  他們走得很慢,主要還是警惕與未知的危險讓他們有些神經緊繃,只是一連經過了3個連接通道,都沒有發生任何事,遠處都已經能看到出口微弱的光線了,尹山這才略微放下了心中的戒備。

  搞半天結果是自己在跟空氣鬥智鬥勇,不過謹慎一點也不是什麼壞事,凡事都先考慮好最壞的情況,當最壞的情況都準備好了應對方法,那其他的小情況也就不足為懼了,這也是李凌川的行事準則之一。

  看到那遠處的光芒之後,李凌川和陳南溪都不免同時鬆了一口氣,連帶著心中的警惕心都下降了不少,腳步也不免加快了一些,然而就在他們即將走到下一個連接通道時,陳南溪突然拉住了李凌川的一角,神情變得異常的緊張,雙眼大睜著,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來,渾身開始控制不住的輕微顫抖了起來。

  這一幕看得李凌川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雖然他完全沒有感覺到任何異常,但陳南溪不會無緣無故的突然變成這麼樣子,他們兩人連忙躲在了一輛車子背後,李凌川則指揮著一隻深潛者朝著那最後一個連接通道跑去,當深潛者在通道邊緣朝著裡面張望了一下之後,立刻就衝著遠處的李凌川揮了揮手,表示裡面有東西。

  李凌川臉色一沉,本來還以為運氣好遇不到呢,結果還是給碰上了,而且從陳南溪隔著這麼遠就這麼大的反應來看,裡面恐怕還是個大傢伙。

  沒有仔細詢問陳南溪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李凌川知道現在不是問那些的時候,他示意陳南溪待在原地別動,自己則是躡手躡腳的朝著那邊摸索了過去,畢竟深潛者只能當個警鈴用,告訴自己前面有危險,並不能告訴他危險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真是不方便的能力,不能交流太麻煩了。

  再次在心中吐槽了一下自己的天賦,李凌川逐漸靠近了那連接通道,越靠近那通道,一些聲音也傳入了他的耳朵中,似乎是某種生物的呼吸聲,還有些像是蠕動的觸手般發出的粘糊的聲音。

  隨著李凌川靠近,那聲音也逐漸清晰起來,他的動作也變得更加的輕盈小心,儘量不發出一丁點動靜,慢慢的靠近了那通道口,當他側過半邊腦袋朝著裡面望去的時候,頓時瞳孔都縮成了針眼狀。

  那隻怪物他認識,從它那不斷蠕動的暗綠色皮膚,以及渾身上下緊閉著的,如同一個個膿包一樣的眼珠子,還有那不斷扭動的灰色觸手來判斷,那跟前幾天自己在地下停車場殺死的是同一種生物。

  只是眼前的這隻修格斯,比起李凌川前幾天遇到的那一隻,體型大了起碼有2倍以上,整個臃腫的身體幾乎都快把整個通道給堵滿了,隨著它的呼吸,整個身體有節奏的起伏著,而那粘糊的聲音正是熟睡中的修格斯擺動著自己的觸手所發出來的。

  李凌川喉結動了動,咽下了一口唾沫,緊接著小心翼翼的朝著後面退去,這麼大一隻修格斯,雖說並不是解決不了,但不僅費時費力,也很難保證不會受傷。

  其實李凌川本人是很想偷襲一下,看能不能把這修格斯給解決掉的,畢竟按照之前對付人面鼠的情況來看,貌似殺了這些怪物會讓自己的天賦得到提升,就好像是遊戲中殺怪會獲得經驗值,從而獲得更強大的力量一般。

  但李凌川是個非常謹慎的人,前世的經驗告訴他,任何未經準備的戰鬥,和錯誤的判斷敵人的戰力,都有可能讓自己這邊陷入極度的危險之中,李凌川以前就不止一次的因為這些而受過不少傷,最後也是因為受了很嚴重的傷而被人拋棄的。

  所以即使已經有殺死過修格斯的經驗,李凌川也不打算現在就貿然動手,而是打算就這麼一點點退出去,希望能夠在不引起修格斯注意的情況下從旁邊溜過去,等準備充分了,至少把自己能控制的深潛者數量抓滿了再來考慮要不要對這隻修格斯動手。

  然而命運總是喜歡捉弄人的,事情也永遠會朝著人們不願意看到的方向發展,李凌川越是小心謹慎的盯著修格斯後退,就越容易忽略周圍的環境。

  沒有絲毫意外的,李凌川後退的腳就踩在了一個從旁邊的車子裡滾落掉在地上的保溫杯上,雖然李凌川立刻就止住了身形防止自己摔倒在地,但那保溫杯就這樣咕嚕嚕的滾了出去,在這空曠安靜的隧道中發出一連串的清脆響聲。

  這一刻,李凌川的臉色就跟吃了屎一樣難受,而那本來閉著眼熟睡的修格斯,也在這一刻猛然睜開了全身上下所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