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循和趙燃以房間的中線為起點,分成兩邊,每人負責一邊。
他們邊搜邊交流,一是及時共享線索,二是防止中途有人消失了,另外一個還被蒙在鼓裡。
三是因為他們倆全是話癆,一個人還能安靜找線索,兩個人湊一起不說話難受。
「那個魔術,」鄭循提起這個話題,「是不是有點太血腥了?這東西能在電視上播,還播給小孩子看?」
「就播那麼一次,之後就被叫停了,碰巧被你跟我看見了。」
趙燃的聲音遙遙地傳過來,他的行動永遠出乎他人意料,這會兒正在爬牆。
「就我們兩個看了?程傑沒看?」
「程傑不看電視,嫌吵。」
趙燃背對著鄭循,不知道在鼓搗什麼東西,邊忙邊回話。
「他說聽我們倆說話就夠吵的了。如果再看電視,他怕把自己煩死。」
「……」
鄭循表示不能理解。
「他自己就是最吵的一個,竟然還嫌別人吵?」
「哎呀,程傑的性格和小時候不一樣了。他小時候走的是陰鬱深沉路線。」
「……」
鄭循根本沒辦法想像一個陰鬱冷酷的程傑。
兩人之間有片刻的沉默,主要是這話鄭循沒法回。
但這沉默沒能持續太長時間,兩個話癆很快又聊了起來。
「對了鄭循,」這次開啟話題的還是趙燃,「你記不記得我們之前回幸福小區,你撿到了一張名片?」
「是……秦譯嗎?」
鄭循來到一尊白色蠟像旁邊,這個蠟像是坐姿,雙臂抱住自己,神情哀傷憂鬱。
「對,就是秦譯,」趙燃從一面牆爬下來,又上了另一面,他今天就是整個蠟像館最靈活的猴子,「我之前沒想起來,後來有天看動畫片的時候,突然記起這麼一號人物來了。」
鄭循還沒想到趙燃竟然對這個人有印象。之前突發事件太多,名片的事早就被他拋在腦後了。他的確應該打聽一下秦譯這個人。
「他是個挺有名的企業家,算年輕有為吧,」趙燃把牆壁上的一幅畫拆下來,動作熟練,「當然也很有錢,但他為人處世比較低調,所以關於他的新聞很少。我記得他好像很喜歡做慈善……」
「聽上去只是個有錢的好人?」
鄭循把趙燃的話概括總結了一下。
「對,但不止是這樣,」趙燃語氣平靜地扔出一個炸彈,「鄭循,他是你小時候經常提到的那個『叔叔』。」
「……嗯?」
正在扒拉蠟像的手的鄭循猛地回頭。
趙燃仍然是背對著他的姿勢。
「你小時候父母不在身邊,沒人照顧。我問你怎麼吃飯生活,你說有保姆阿姨,還有,叔叔經常會來看你。我以為是你親叔叔呢,但他和你,好像沒有血緣關係,只是你父母的朋友。」
鄭循還真不知道這一段,這是屬於原本鄭循的記憶。
趙燃還納悶呢。
「你怎麼和程傑一樣,也什麼都不記得了?」
「大哥不說二哥,我們仨的記性,就別互相埋怨了……」
按照趙燃的說法,如果秦譯真是原來的鄭循經常掛在嘴邊的「叔叔」,那麼他應該是站在鄭循這邊的。
不過……要是他知道自己費心費力照顧的小孩被一個來自異世界的人取代,他肯定要為原鄭循做些什麼。
這樣想來……他和自己就不是站在一邊的。
鄭循終於放過那個抱著自己痛哭的蠟像,只是起個身的工夫,周圍又多出三尊蠟像。
白花花的,看上去格外瘮人。
後面出現的蠟像,似乎越來越完整了。
鄭循眼神定定地盯著這些蠟像,不知怎得,突然有個想法闖入他的腦中。
「趙燃……」鄭循叫了一聲同伴的名字,「你說這些蠟像,會不會突然活過來?」
「嗯?別傻了,」趙燃覺得他在異想天開,「我都把幾個開膛破肚了,也沒見有什麼異樣。」
鄭循沒有像之前那樣,立刻接上趙燃的話。
他想了想,手指無聲地點在手環的屏幕上,將道具欄拽出來,手指滑動頁面,進行選擇。
他一直滑到最後,上面顯示的是眼鏡圖標。
——謊言之鏡。
鄭循把道具從空間內取出,這是一個看起來很普通的黑框眼鏡,他戴上後顯得很學生氣。
關於道具的用途,簡介上面寫的是區分副本和非副本。
剛拿到它時,還在鳴雀的大樓內呢。
鄭循試戴過一次,因為在副本外,那時沒有看出任何異樣。
現在,他兩隻手握著眼鏡腿,將它穩穩噹噹地架在自己的鼻樑上。
眼鏡會自動適應玩家的眼睛度數,鄭循眨眨眼睛,等待兩秒後道具完成設置。
他戴著眼鏡,再去看周圍的蠟像時,突然大不一樣。
那些純白的蠟像,突然變成一個個姿勢扭曲的屍體!
他們仿佛被蠟像的輪廓緊緊束縛,四肢被迫擰成了不舒服的樣子,神情定格在最痛苦的時候。
鄭循心裡大為震驚,嘴唇微微張開,不知道眼前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
要冷靜下來——
鄭循在內心對自己進行安撫,不能慌張,再仔細看看。
他閉上雙眼,安靜幾秒,再次睜開。
一切仍然沒有改變。
鄭循試圖去理解眼前的發生的事情。他稍微側過頭,視線移動到地面。
地面是紅色的。
他收回視線,再重新去看眼前的這尊蠟像。
蠟像是藍的。
這下就很清楚了,紅色和藍色,是區分副本非副本的標識。
現在要對應哪個是副本內,哪個是副本外。
鄭循更傾向於眼前的場景屬於副本內,而蠟像,是副本外的產物。
就像趙燃說的那個空屋魔術,這些蠟像是被從另外一個空間傳送到這裡的。
如果按照這樣的思路去想,鄭循就能理順這些蠟像的真正來歷。
他們是那些被傳送失敗的人,這空屋就是他們的落點。
因為傳送失敗,所以被白塔同化,成為一種裝飾,和副本場景融為一體。
但他們畢竟不是副本的產物,所以鄭循的謊言之鏡能輕易地發現其中的不同。
想到自己剛才差點把蠟像拆個稀巴爛,還有已經給蠟像開膛破肚的趙燃,鄭循在心中默默地道幾聲歉。
不管他們是出於什麼原因,加入到這個實驗中,變成這樣的結局,還是讓人無法接受。
人的性命是最珍貴的東西,鄭循算「死」過一次的人,對此深有體悟。
眼下情況突然變得複雜,鄭循打算把趙燃叫過來一起看。
「趙燃,我發現了異常,你過來一下。」
趙燃在那邊應了一聲,但沒有馬上來。鄭循沒聽見腳步聲,疑惑地探出上半身找人。
「趙燃,你……」
趙燃其實很好找,他就在距離鄭循不遠的一個蠟像後面。
聽見鄭循連著叫他好幾聲,趙燃從蠟像後走出來。
「怎麼了鄭循。嗯?怎麼不說話?」
鄭循戴著黑框眼鏡,雙眼微微睜大。
在他眼前,是一片血紅顏色。
如果不是趙燃在走動,他都區分不出他和周圍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