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循把之前在四螟本中得到的獎勵拿出來。
兩把鎖，分別放在兩隻手的掌心。
鎖的材質是琉璃，摸上去圓潤細膩，有凝滯感。赤色，顏色通透。
鎖不是一體的，而是零碎的小部件構成榫卯結構，拼合而成。
造型古樸，方形鎖，和現代常見的那種金屬鎖頭完全不同。
經過對比，除了琉璃的紋路略有不同，在其他方面，這兩把鎖是一模一樣的。
鄭循試著把鎖拆開。
或許正是為了防備他這種亂拆的人，這回鎖根本拆不開。
……這到底是用來鎖住什麼的呢？
還有，為什麼臨尋公館內，有一把同樣的鎖？
鄭循想了想，當時公館作為獎勵交給他時，裡面的東西一併都送了。
所以公館內的鎖，和四螟鎖一樣，都是獎勵的一部分。
白塔將兩把一模一樣的鎖送給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動腦筋想了想。
完全想不通。
鄭循只好先把鎖都放進雲空間。
他站起來，拖鞋踩在地板上，咯吱一聲響。
環顧四周，才發現，這是他從來沒進入過的房間。
鄭循之前很少到三樓來，能躺著絕不坐著，讓他多爬一層簡直要命。
而且一元說三樓沒來得及打掃，都是灰塵和舊物。他不想當人形吸塵器，滾了一身的灰，再把一二層也弄髒。
這回有機會來三層，他仔細地看了一圈。
這裡之前……住著的應該是學生？
房間內的東西基本都被搬空了，只剩下家具。鄭循是通過角落裡那張學習桌，還有書架上的幾本教材判斷出來的。
他把抽屜全都拉出，確實，沒有別的了。
鄭循湊過去看那幾本書，有三本是初中物理，最後一本，是童話書。
這本童話很薄，只有幾十頁。它似乎經常被人翻閱，連書邊都卷了起來。
一本童話故事……有什麼好看的？
鄭循把這本書從書架取下來，翻開。
和大部分童話一樣，這本的故事背景也放在了有國王的時代。
傳說很久以前，有一位國王。他昏庸無能，驕奢淫逸。唯一的成就，是擁有兩個優秀的王子。
大王子和小王子自幼感情深厚，但有一天，小王子在出門玩耍時，被鄰國的巫婆拐走，下落不明。
大王子傷心欲絕，他發誓，當他成為國王時，他一定要傾盡全力，尋找自己的兄弟。
後來，他真的當上了國王。他發布懸賞，召集最勇猛的勇士，為他找回弟弟。
勇士們跨過山海，走過荊棘，最後在巫婆擺滿綠色藥水和蛤蟆標本的地下室，救出了奄奄一息的小王子。
他們將沐浴後乾淨整潔的小王子帶到新國王的面前，新國王喜極而泣，走下王位，擁抱他的兄弟。
但沒多久，新國王發現，他的兄弟和原來大不一樣。
侍女把他安排在有著柔軟大床的奢華房間，他說，這張床軟塌塌的，我只想要睡在木板上。
廚師把美酒佳肴擺在他面前，他說，拿走拿走，這些食物臭烘烘的，我只想要一隻清晨採摘的蘋果。
他不喜歡新國王送給他的畫板，明明繪畫和音樂是他兒時最喜愛的。他唯一感興趣的是新國王給他準備的一匹小馬。
但是新國王從來不允許他騎上去，因為他會騎著小馬，頭也不回地離開王宮。
國王對小王子的改變感到傷心，他甚至當著勇士的面說，這不是他的兄弟。
但小王子說，國王，我們只是漸行漸遠了。
小王子最終決定騎上小馬，遠離這座華麗的囚籠。但在臨行前一夜，他聽見了國王的哭聲和嘆息。
心軟的小王子想，國王真是可憐。如果自己離開，他會失去唯一的親人，孤獨地坐在王位上，直到死去。
他把小馬牽回馬廄，換上華貴的王子服，躺回軟塌塌的大床，蓋上被子。
後來，國王和小王子消除芥蒂。小王子重新拾起了畫筆和音樂，國王也不再禁止他和心愛的小馬玩耍。國王的一系列開明之舉贏得王宮內外的讚譽，他成為了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國王。
故事的結局就到這裡。
乍一看，是個圓滿的結局。除了中途下線的老國王，所有人都迎來了美好的未來。
但再讀一遍後，就會發現，這裡面細思極恐的地方還不少。
首先，昏庸的老國王去哪裡了，新國王是怎麼登上了王位。
其次，被找回的小王子突然性情大變，是因為離開王宮太久改變了性格，還是說……勇士找來了冒牌貨，頂替真王子？
最後，小王子明顯忍受不了大王子的控制，準備逃離王宮，怎麼突然反悔？難道僅僅是因為同情國王？而且，結尾那裡寫道，小王子又把畫筆和音樂重新變成他的愛好。他明明不喜歡這些，這不是意味著，他被國王強行扭轉了本性麼？
鄭循想著想著，雞皮疙瘩都要起來。
不知道這間屋子的主人，是怎麼忍受內心的不適，一遍遍閱讀這篇童話。
鄭循又翻了一遍，書上面沒有做任何記號，也不存在被人寫上去的字。
他也就沒再繼續看下去，把書又放回了原位。
書和書櫃碰在一起，發出「噔」的一聲。
鄭循的肩膀這時也被人輕拍。
「嗯？誰？南姐？」
能這麼悄無聲息地接近他，也就是南牆了。
南牆把臉頰鼓起來，看起來很不高興。
當鄭循回頭的時候，她故意把臉別到另一邊，不看他。
「哎呀，」鄭循突然意識到，自己還在遊戲中呢，「對不起南姐，我看故事書看得太入迷，完全忘記這回事了。」
南牆露出不相信的表情。
「真的，你看——」
鄭循轉頭給南牆指書架上的童話書，但這時，他驚訝地發現，那本童話消失不見，只剩下三本初中物理擺在上面。
「這……」
南牆哼哼兩聲。
「那就是我讀物理書，讀得太入迷了。我就是這麼求知若渴。」
鄭循毫不遲疑地瞎說。
南牆勉強接受了他的說法，在鄭循答應賠她兩頓外賣之後。
這時一元也出現在三層，告知午飯時間，讓他們都去洗手，準備開飯。
三層確實灰大，南牆和鄭循頭髮炸開，渾身髒兮兮的。
鄭循放在外套的手機又在震動。從四螟本回來的他突然大受歡迎，誰都給他打電話發消息。
他一邊接電話，一邊向屋外走。
留在房間內的南牆，氣呼呼的表情散去，臉上浮現柔軟的哀傷。
她把交握在背後的雙手放到身前，手中多出了一本書。
正是鄭循要找的童話書。
她兩手托著那本舊得發黃的書，看它一點一點化成光斑。公館內部依舊是副本空間，這些看得見摸得著的物品，在滿足條件時，都能變回代碼。
童話終究會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