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有些緊急。
鄭循的第一反應是沈冠玉有危險了。他啊呀一聲,靈巧地翻身到下一層,要把人救下來。
攝像球也像是被這一幕震驚到,向後退了幾下,才追著鄭循飛過去。
那個出事的洞口距離他其實不算遠,只是黑暗模糊了距離,讓人一時間沒有辦法準確判斷。
沈冠玉那邊的情勢已經相當危急。
等鄭循趕過去的時候,他正搖搖欲墜地吊在邊緣。
「循、循哥……」
沈冠玉氣若遊絲,臉色發白,對著鄭循擠出一點笑容。
鄭循調整了姿勢,找了一個最方便使力的角度,把沈冠玉拉上來。
「快上來,小沈。」
拉著沈冠玉上來的時候,鄭循隱約感覺對方的左腿向陰影處踢了一下。
他比較敏銳,下意識地對著那個地方看了一眼。
結果發現洞裡面不止是小沈,竟然還有一個!
「這是什麼……掉一賠一嗎?」
鄭循一邊吐槽著,一邊再次把身體向洞裡探。
在之前沈冠玉掛著的地方,偏下一點的位置,有幾根支出來的鋼管。
那管子勾住了一個人的衣服,將他「串」了起來。
他應該是在沈冠玉之前掉下去的。大難不死,但要是再拖延一會兒,就說不準情況會怎樣了。
鄭循從衣服分辨出是銀雪公會的隊員。他沒有半點猶豫,也沒有判斷對方此刻到底是死是活,準備先把人拉上去。
林逸聲被卡住的位置實在有點偏下,鄭循必須趴在地上,伸長手臂,才能把他拉上來。
紅姐和大黑暫時趕不過來,小隱……他怕把它放出來,這裡就不止一個窟窿了。
只能自己來。
剛被救上來的沈冠玉裝模作樣地喘了一會兒粗氣,擦了擦不存在的汗珠,緩緩站直了身子。
鄭循就在他旁邊,只要他稍微用點力氣,救人的也自身難保。
鄭循對自己似乎沒有防備。
沈冠玉瞥了眼攝像球所在的位置。還好,就在手邊,很容易破壞。
隨後,他的目光又一次地看向毫無察覺的鄭循。
林逸聲必須死。鄭循……如果他不執意救人,本該保住自己的一條性命。
……
思忖片刻後,沈冠玉把剛剛伸出去一點的鞋子收回。
算了。
別不自量力。鄭循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人。
沈冠玉客觀地衡量了一下鄭循的實力,他意識到,就算自己把人踢下去,對方也有能耐像個蜘蛛似的爬回來。
萬一人真的回來,那事情就沒辦法收場了,他都不能解釋。
錯失良機,沈冠玉只能暗自咬牙。
鄭循終究是把人從下面拖了上來。把虛弱的林逸聲扔到旁邊的地面,他也兩腿叉開坐在地上。
「累死了,你小子可真沉。」
鄭循緩了兩口氣,從手環的雲倉庫放出他的無限喝水水壺,噸噸幾口。
他拯救了兩條人命,但並不居功。
和他平時的形象有些不符。
鄭循這人是有點奇怪的。他平時對自己誇誇夸,毫無底線。但真做了救人這種大事的時候,他反而沒什麼特別的表情,就像做了一件理所應當的事。
攝像球跟在他身邊,飄來飄去。鄭循一手把它推開,讓它到旁邊玩兒去,別影響他休息。
攝像球委委屈屈地走了,來到半死不活的林逸聲面前。給他來了個全方位無死角的黑歷史存檔拍攝。
林逸聲的狀態有些奇怪。
他閉著眼睛,像是陷入了某種持久的幻境。看他那緊鎖的眉頭,想必不是什麼美妙的夢。
鄭循剛才還嚷嚷著累,這會兒發現了林逸聲的異常狀態之後,反而好奇地湊過來,戳戳對方的手臂。
「醒醒?你睡眠質量也太好了,在哪裡都能睡。」
林逸聲被鄭循的動作騷擾,身體抖了兩下,但沒有回答,看起來沒有任何清醒過來的樣子。
鄭循撓了撓頭。
有點麻煩啊。
他們現在還處於副本中呢,到處都是危險。帶著一個昏睡的人,總是不方便的。
他抬頭看了眼沈冠玉。
「小沈,他平時有這種不顧地點倒頭就睡的毛病嗎?」
沈冠玉冷眼觀察了林逸聲許久,認為他在裝模作樣。
蹲在地上的鄭循望著他,這時他的眼神一變,變得無害且茫然。
「我也……不是很清楚。」
「唔,那我給宋隊發個消息吧,問他要不要過來認領這人。」
鄭循是沒有任何義務把一個昏死的人帶在身邊的。他方才把人救上來,都已經算是相當客氣了。
他點亮手環,正準備聯繫上宋姚。
這時,一隻手突然從斜下方伸過來,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嗯?」
換作別人早就大叫出聲了,但鄭循只是略略疑惑,眼神順著那隻手看過去。
林逸聲,他仿佛從噩夢中驚醒,眼睛睜大,幾乎要把眼眶撐裂。牙齒不停地打著顫,想要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卻只有嘶嘶的聲音泄出來。
鄭循和沈冠玉對視一眼。
這是怎麼了?
鄭循是比較困惑的那個。林逸聲死死地盯著他,像在看一個仇人。
……是不是精神不正常了?
他看上去的確有些反常的樣子,鄭循試圖跟對方交流。
「你怎麼……」
「是你。」
對方突然能正常說話了。
「是你害得我們——」
然而沒什麼用,只說了這麼殘缺不全的兩句。
他似乎想要繼續說下去,但被一股力量強行制止了。這讓他痛苦地叫喊,兩手抱住腦袋,倒在地上,身體緊緊地蜷縮。
彈幕被這突然的轉折嚇到,也不明白林逸聲到底出了什麼事。
有人說他因為剛才驚慌過度,瘋了。
也有的說他可能是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真實」,導致已有的認知承載不了這種衝擊,瘋了。
還有的說,是他剛才夢魘纏身,不清楚夢到什麼,但絕對不是什麼美好的場景,瘋了。
總而言之就是瘋了。
沈冠玉的眼神也有了變化,從冷漠變成探究。
一開始他以為林逸聲在他面前裝瘋賣傻,以此來保住一條性命。
現在看來,他似乎不僅僅是瘋了的問題。
鄭循和大家的想法都不一樣。因為他們沒有直視著林逸聲,只有他看到了對方的眼睛。
一個人的眼睛很難說謊。
至少在那一刻他是清醒的。他清醒且驚惶地看著鄭循,說是你害死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