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自己如此平靜,是不是因為死過一次,時隔千年之後又復活的緣故。因為那些可能存在的印記都已經不在了,瘋狂因子都已經被去除,現在的自己是最原始的自己。
所以說,自己記憶中,在千年之前做過的那些蠢事,其實都不是自己真正想做的囉。芬難得地給自己犯過的錯,找了個背鍋的對象。
這也不是說過去的她就勇於承擔自己做過的事,而是習慣成自然了。畢竟頂著一個魔王的名號,各種好的壞的都會甩到她身上,還不一定都是鍋。不習慣也不行。
遠的不用說,黑暗軍團做的事情,自己背鍋沒毛病吧。可是實際上,黑暗軍團所做的事情,也不全是自己的命令。
各個軍團長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她這位魔王也沒完全掌控過呢。要說自己有什麼錯的話,那就是她選擇了放縱那些惡行,而不是強硬地把所有人抓在手裡,完美控制一切。
所以說,當猜測過去的自己是因為接觸外神,並受其影響時,芬竟不自覺有了鬆了一口氣的想法。
嗯,這麼認為,沒毛病。而且心裡的罣礙又解決了一個,真好。
……當那股欣慰的感覺如清水一樣,把自己沖了個透心涼,芬突然意識到不對勁了。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情緒?
這不是說她沒有反省,或是對過去犯下的錯誤感到得意,而是那些事情她早就放下了,沒有執念。在這樣的前提下,她會因為找到可以甩鍋的對象而感到高興?
這件事情本身就很不對勁。
源頭不用多想,肯定是出在眼前的畫面上。就算不是透過畫面傳來一絲影響力,也必然跟塔頂的情形有關。
一念至此,芬認真地檢視起畫面上的一切。並且回想這些和上一秒、上上一秒有什麼不同。
到了芬的水平,幾年前的今天也能印象深刻地重複從早到晚的行程。更不用說才過去沒幾分鐘,自己還一直盯著看的影像了。
結論是,沒有什麼特別的狀況發生。
沒有異常本身就是最大的異常!
雖說芬不覺得某人做的事情會有多冒犯,從而觸怒那些存在,給深淵或迷地引來大禍。但終究事情會從祂們身邊經過,也就是說難免會產生一些怪異的現象。
那種小打小鬧的,對於現在的某人來說,就差不多自己這個原巫妖遇上一個剛死不久的鬼魂一樣。對方再凶,都不夠自己一巴掌的。
唯一要擔心的,就是那個男人小題大作。看到一點風吹草動,就啟動塔頂的超複合魔法,把自己給送上天了。
只是送走自己也就算了,順手打醒對方那才糟糕。芬會這麼緊盯著,也是怕發生這樣的狀況。
但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這種情況可不在芬的預料中。唯一的解釋,那就是發生的影響是更深層次的那種,同時這也代表了更加危險……
芬都沒有多問匣切們塔頂的狀況是什麼。既然先前已經約定了有狀況要提醒,而它們什麼都沒說,那肯定就是沒有發現。
匣切的信用還是可以保證的,而且也不會像惡魔一樣玩文字遊戲。所以芬不至於懷疑匣切們是不是出問題。
那麼問題就只能發生在那個男人身上了。
扔下一句:」等著。」沒帶上任何人或匣切,芬一個閃現,獨自一人在門之雙塔的塔頂現身。
她選擇在那個男人的正對面出現。如此,第一眼看到的會是那個男人的正臉,和他看著的水鏡屏幕背面。
挑這樣的位置,是因為芬不想在第一時間從不透光的水鏡背板,看到屏幕上的東西。假如某人出狀況,在沒有特殊氣味和怪異聲音的前提下,那塊水鏡是最有可能出紕漏的地方。
而她的現身,也證實了某人中招的臆測。
因為每一回她的出現,那個男人或許不會有太大的反應,又或是放下手邊的事情,但總歸是有反應的。
不會像這次,心跳沒有一絲額外的波動。就連眼角都像是黏死了一樣,抽都不抽一下。要不是還有呼吸心跳,說他是個死人也不為過。
芬沒有貿然靠近,或是叫喚著那個男人。至於過去的經驗,在這種時候也不是那麼好使了。
因為過去在利用外神的力量時,要是有誰被迷惑了,自己肯定趁機解決了對方,而不是想辦法把人救回來。
即使是自己人受害,芬也是毫不猶豫地選擇放棄。甚至有可能為了不讓災害擴大,自己主動解決掉可能造成麻煩的可憐蟲。
這樣的經驗,當然不能套用在眼前的狀況上。別看芬現在率領著一群白鬍子老爺爺,做醫學上的研究。在她手中,那可是純研究,這位原巫妖從不救人。
平日裡,幾個小學徒的毛病也沒到斷手斷腳,她們自己處理不來的程度。當然更不用她出手。
精神方面的問題,芬永遠是打擊治療法或放著不管兩種方法。遇到外神的異化,放棄治療是最佳選擇。但放在這個男人身上,連想搶救一下,芬都搞不清楚從何救起。
所以,還是要看一看那傢伙直盯著的畫面上,到底是什麼狀況,才好確認下一步怎麼辦。
在原本計劃,只是準備來打一架的芬,小心地挪移著自己的腳步,走到那個男人身邊。
她克制自己路過時,扭頭看向水鏡的衝動。得要先近距離確認那個男人的狀況,才好決定要怎麼面對水鏡上的怪東西。
隨著距離愈近,甚至自己也走經過了水鏡,但卻沒有感受到任何氣息的改變。就連空氣中的權能濃度,都還是深淵特有的死人樣,沒變多,也沒變少。就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假如真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那也就算了。但就算是芬走靠近了,那個男人也像是個死人一樣,兩眼盯著水鏡屏幕不放。
面對這樣的狀況,只讓芬覺得更加棘手。自己在跟那群小老頭兒研究臨床病例時,不管是怎樣的疑難雜症,要是怎樣都找不出病灶,通常會有兩種處置方式。
其一、判定對方沒病裝病。其二、要是真有病,回去籌錢找上生命之主,來上一發特級的賜福!死掉的人都能下一秒活蹦亂跳,對付疑難雜症絕對是小問題。要不就是回去等死。
放眼前這傢伙在這裡等死?芬直覺這是個壞到不能再壞的糟糕主意。雖然現階段還不知道壞在哪裡,但就是不能完全置之不理。
再一看被某人盯著的水鏡屏幕,那上頭什麼畫面都沒有,就是一面稀鬆平常的魔法鏡子,映照著現實中的事物。所有的一切,包含看著鏡面的芬自己,都是被鏡子忠實呈現,唯獨一個例外。
那個男人的臉沒有出現在鏡中。人在,身體在,頭髮在,臉的輪廓也在,但是臉上的五官、表情全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團迷亂的斑斕色彩,如漩渦一般,不斷地被吞噬、捲入。
芬峨眉緊蹙,眼神凝重。同時,在三樓待命的幾個精靈和塵世五劍也耐不住寂寞,跑上了塔頂來。
畢竟某隻前巫妖可以在塔頂瞎摸老半天,就這樣說有多危險,他們是不信的。這還不說他們也算是藝高人膽大,不覺得有什麼事情是真正棘手的。所以他們全都跑上了塔頂。
精靈們還好說,他們是忠於世界樹所給予的任務。為了釐清狀況,所以親自跑上塔頂確認情形。
反正家裡大佬的要求是在某魔法師的實驗出問題時兜底,不是聽從那位前魔王大人的命令。所以在行動上,他們還是有一定程度的自由。
至於塵世五劍,那就是單純的湊熱鬧而已。再說在其他匣切的觀測中,那個男人什麼問題都沒有發生,這也是塵世五劍的認知。
那麼那位前魔王看到什麼,讓她如此火急火燎的,當然會引起匣切們的好奇。
儘管可以從待在塔頂外圍那一圈超負荷攻擊裝置上的匣切同伴處,得到第一手消息。但可以親自當場吃瓜,誰會樂意只從別人口中得知。所以可汗帶頭,塵世五劍都跑上來了。
」發生了什麼事情?」說話的是跟這一家子混最久的匣切——可汗。
雖說匣切們說話有些百無禁忌到肆無忌憚的地步,但在某些特別的時候,還是只有可汗能開口說話。
其他匣切要是想在現實中重現它們在內部論壇的吵鬧,會被某魔法師或某巫妖直接用閃現術扔到不知名之地去。
面對問題,正在檢查那個男人狀態的芬,則是岔開話題問道:」你們知道為什麼深淵有那麼多惡魔,迷地歷史上出現過無數惡人、暴君的情況下,為什麼擁有』魔王』之名的人如此稀少的原因嗎?」
對這種歷史學範疇的問題,匣切們明顯沒有興趣。不論是可汗或是誰,它們都不會揪著哪個人的耳朵,叨念著曾經持有過它們的人做了些什麼,或是它們見證過的歷史大事件。
倒是同樣壽命悠長的精靈,最有資格回答這樣的問題。而他們也早在上塔頂之前,就將覆蓋眼、耳的聖符布給取下,這才能確認現場的狀況,和聽到那位的提問。
世界樹尤克特拉希爾的劍刃侍女米麗安,是精靈裡頭身份最高,年紀也是最大的。她有著豐富的知識,足以回答那位前魔王的提問。
想了想後,米麗安答道:」因為神靈行走於人間?」
」沒錯。」芬給了正面回應。
神靈行走於人間,雖然少了隔閡,就少了些敬畏;對於傳播信仰有幫助,但對加深信仰反倒是帶來負面效果。但不可否認的是,太跳的出頭鳥是會直接招惹到這些大佬,然後被一掌拍死的。
芬又說道:」那你們想過沒有,在眾神與惡魔的環視下,擁有魔王之名的人到底有多強大?不過今天你們運氣不錯,不用多想這個問題,因為答案就在你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