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敬臣從洛城坐火車回來,拜訪了司循兩次,兩次都深度昏睡著。
第三次下人來傳話,他終於醒了。
「司循哥,我去晚一步,蘇委員在洛城被捕入獄了。不過,這回也不算白跑一趟,蘇委員的長女蘇青看情況不對,提前將那批貨藏起來了。原本計劃從洛城運往上京,現在黽東軍加強來往貨品的查檢,恐怕直接過不去。所以組織上讓我來問問司循哥,看你能不能想想辦法。」
白敬臣作為民意黨成員,先前求司循捐贈的那批手榴彈出了問題。眼看困在上京城裡的158團就要彈盡糧絕,他不得不著急上火的再來請司循幫忙。
「貨呢?」
僅僅也只是意識清醒,司循高燒一夜一日,全身一個指頭都動不了。他虛弱的半躺在床上,機械的喝著賀伯餵來的湯藥,似一個一碰就碎的瓷偶般,臉色慘白毫無神采。
「被我帶回津城了。」
白敬臣自知拉司循捲入戰火這件事極不地道,但國家危難匹夫有責,他相信以司循的性格,不會見死不救置之不理。
「咳咳……」
聽到這個消息,司循微微擺頭,避開賀伯餵來的藥。等心口的那陣刺痛減退,才眼神示意賀伯先出去,他們談話的時候不必再進來。
白敬臣主動將黨內的事告訴了司循:「我走當天,蘇青在洛城被沃洲國政府槍斃了,只留下跟上京那邊的接頭暗號:兔子四兩五十一錢。」
高燒未愈,眼前一片模糊。
司循被迫思考可行的辦法,離開靠枕他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半天卻道:「三月初七是黽東軍分區司令……古川楓元的生日咳咳……前一日他會提前……派人來接我……到時候將貨藏在禮品堆里……一併帶去……應該不會有誰敢查……」
古川楓元仰慕司循字畫已久,這次他本不打算接受邀請,但為了白敬臣那一百枚手榴彈,他得提前讓賀伯去改裝家裡的汽車。
「這倒是個好辦法!」
聽聞此事有了著落,白敬臣連連贊同,但轉念一想三月初七近在咫尺,不由又有些擔心:「司循哥,此去路途比上海還遠,你的身體撐得住嗎?」
「沒關係。」
低弱的聲音帶著點輕咳。
稍有差錯就會挨槍子的事,誰去結果都一樣。司循除了擔心司錦年的現在和將來,其他沒什麼好害怕的。他一個姿勢躺久了腰疼,想讓白敬臣叫賀伯進來幫他翻身,卻不想白敬臣竟擅作主張坐在床邊。
「司循哥,我幫你吧!早點養好身體,咱們一起去上京。」
白敬臣說著,就摟著司循腋下往上提了提,想要先幫他把堵在喉間的痰咳出來,可惜他沒有專業學過,幾次拍脊背不得要領,刺激的司循胸口憋悶,幾乎就要昏厥過去。
門匆匆被推開。
白敬臣以為是賀伯進來,剛要求助,就見司錦年怒氣沖沖的來到了面前。
「不許我進來,原來是白老闆來了。」
司錦年被賀伯堵在門外有一陣了,他以為司循還在生他的氣,沒想到聽到咳嗽聲心驚膽戰的闖進來,看到的卻是白敬臣抱著司循,這樣一副『溫馨』的場面。
「錦年……」
白敬臣不太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自覺弄傷了司循,剛要道歉,被司循喘著粗氣打斷道:「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你……嗬……嗬……還來……做什麼……」
沒有關係。
他今天特意請了一天假回來照顧他,沒想到人家根本不稀罕。
司錦年憋屈的泛起了淚花,他一刻都不想留下,丟下手上的幾支鎮定劑,什麼話也沒說,轉身上班去了。
「司循哥?錦年他跟你吵架了?」
白敬臣關心的問。
司循輕輕搖頭,讓他放下自己,話沒說完再度意識模糊,沉沉睡了過去。
……
一直到晚上五點下班,司錦年守在電話前一動不動。
他擔心了司循一天,可司循好像真的放棄他了。原本他是想回去求原諒的,沒想到又把關係搞得更僵了。他是喜歡男人不假,但也僅限於這個人是司循。倘若他不願意的話,他也只想此生默默守護而已。
卻不知從哪兒蹦出來個白敬臣!
一腳油門踩到了王浮生家,還沒進去,就見熟悉又討厭的身影杵在王府大紅燈籠下面。
「錦年,我有事要跟你說。」
司錦年不搭理他,白敬臣只能硬著頭皮解釋:「早晨是你誤會了,我對司循哥只有敬重,沒有其他雜亂的想法。」
「雜亂?你陰陽誰呢?!」
司錦年立刻皺起了眉頭,警惕的看著他,不許他再靠近一步。
白敬臣嚇了一跳:「哎!司錦年我又沒惹你,你對我那麼大仇恨做什麼?我就是來告訴你三月初七司循要去上京出差,現在回不回家你自己決定!」
上京?
聽到這個消息,司錦年臉色一沉再沉。
原本不屑的眼眸輕輕一眯,轉為滿眼痛惡的陰翳,他目光凌厲的盯著幾度恩將仇報的白老闆,發狠的問:「白敬臣,你到底使了什麼手段,能把司循霍霍到上京那個燒殺搶掠的賊窩?」
司錦年邁著穩健的步伐慢慢靠近,沒等白敬臣反應過來,一拳重重的砸在他的臉上。
「放開我!司錦年你特麼有病吧!」
心如豺狼般想要撕碎白敬臣,司錦年雙眼猩紅,提著他的衣領怒吼:「你不知道他身體不好,根本沒辦法離開家嗎!他生病了渾身疼,咳的喘不過來氣,你是會打鎮定劑!還是會給他擦洗換尿布啊!」
「少爺!住手啊!」
聽到吵架的聲音,賀伯急忙從車上下來。
司錦年的拳頭砸在白敬臣背上,發出悶悶的響聲,王浮生提著褲子慌張跑出來攔架,心急如焚地喊道:「快停手錦年!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白敬臣被打懵了,沒想到司錦年會突然動手,他想保證自己會照顧好司循,但想了想剛剛司錦年說的話,自己確實也不會照顧。
好在這時王浮生跟著解圍,拼命拉住司錦年的胳膊:「都是同齡人,咱們有話好好說,好好說就是了。」
司錦年看了一眼王浮生,又看了一眼白敬臣,心中的怒火一點沒有平息:「讓他滾!」
「少爺,您今晚還是回家住吧。」
賀伯見他們水火不容,趕忙讓白敬臣先行離開。
司錦年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賀伯,語氣冰冷地問道:「司循同意的?」
「先生……嘴上沒說,但心裡……」
「那就是不同意唄!」
司錦年越想越生氣,猛地一甩袖子,打斷了對方的話:「行了行了,你們走吧,別再來了!」
他用力地甩開王浮生的手,轉身大步流星地朝著府里走去。一路上,他的腳步越來越快,仿佛要把所有的不滿和憤怒都發泄出來。
一天天,一堆破事,簡直要把他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