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有心報國

  作為司循曾經的學生,寧小林誰也沒跟誰說,便悄悄折回營地找藥,次日一早,方仲偉拿起望遠鏡查看黽東軍動向的時候,才發現他血淋淋的人頭不知何時,被掛在了山谷最高的樹上。

  「傳令下去……」

  狼狽潦倒,一夜白頭。

  司錦年抱著司循了無聲息的身子哭了整整一夜,同樣沒辦法坐以待斃,他重新定了行軍計劃,命令方仲偉挑一半精兵護送司循到上海治療,自己則帶剩下的人留下來掩護,繼續往上京戰區轉移。

  方仲偉此時還算頭腦清醒,聽司錦年亂了陣腳,立刻提出反對意見:「陶謙、李俊良、洛亞文,殿下把身邊所有親信的人都調去上海,高也治那廝狡詐,他若此刻發難,殿下身邊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仲偉不才請命留下陪殿下一起共度難關!」

  「正因為你們是我信得過的人……我才放心……司循交到你們手上……」

  他的眼裡沒有一絲光芒,聲音沙啞到像個垂暮之年的老人。

  仿佛知道分別是唯一的生路,不再聽取任何人的建議,擺手讓他們抓緊時間準備出發,而後拿來紙筆守在司循身邊寫信,相較從前的慌亂,如今的司錦年淚也幹了,魂也丟了,只剩一個心如死灰的軀殼。

  「病人情況:1925年腦出血,保守降壓治療,常服阿司匹林腸溶片、厄貝沙坦膠囊、阿托伐他汀鈣片。1931年心梗,血管旁路手術、心支搭橋手術各一次,常服阿司匹林、辛伐他汀、硝酸甘油。無藥物過敏情況。脾胃弱有哮喘,不宜使用刺激性藥物。血型AB陽性……」

  曾經送給自己的小金鎖算做定情信物,司錦年捨不得還給他。

  好不容易有片刻安寧,他將人小心抱到了懷裡,還有淺淺的呼吸,醒不過來也好,一覺睡到上海就有救了。司錦年平靜的最後吻了吻他的手背,將他們唯一一張合照和自己從出生就佩戴,中途被他賣了,最後又輾轉回到自己身邊的玉墜,打結繫到他纖細的手腕上。

  如果有來生,你還撿到我的話,記得早點答應跟我在一起……

  司錦年在心裡不斷的祈禱,直到落葉飄零在他們五指相扣的指間,司循沉沉的睡著,到了沒有再看他一眼。

  「殿下……多保重……」

  方仲偉等人來跟司錦年辭行,他們互相知道此番基本沒有再見的可能。看著這個僅二十出頭的流亡皇子,眾人不覺心中酸澀起來。

  「保重。」

  真正到了離別的時刻,司錦年痛心又無奈,雖心知他們這些人受過司循恩惠,但到底還是放心不下。他崩潰的合了合雙眸,垂首嘆氣間膝蓋重重砸進泥土裡,絕望的跪了下來。

  「殿下這是!」

  方仲偉驚的趕忙要扶,被他狠狠甩開。

  司錦年走投無路道:「請務必將他帶到上海43號別墅,找一個叫賀友諒的人。不要傷害他,你們日後有更好的出路我不管,但此去路上辛苦,一定不要嫌他麻煩丟下他。他還有一大筆存款在上海,只要他能活,要多少錢儘管找那裡的賀管家。」

  「殿下這是說的哪裡的話,司先生待我等恩重如山,我等豈是背信棄義之人!殿下放心,只要有一口氣在,我等必不辱使命!」

  方仲偉一路上如何幫他的,司錦年都看在眼裡,此番有了他們的保證,神情立刻莊重起來:「是我卑鄙是我狹隘,侮辱了你們的文人風骨,有仲偉先生這句話,我沃卓爾·李因萁在此發誓,若有機會,一定會報答你們的救命之恩!」

  ……

  造化弄人,司循離開的隔天,司錦年率軍下山就收到了雲曉的消息。

  心裡憋著一股氣跟黽東軍開戰,有妹妹前後夾擊,立刻就打的高也團座措手不及。手刃高也治這日,司錦年難得出了口惡氣。他們一起回到上京,看著眼前曾經熱鬧繁華的陪都到處斷壁殘垣,司錦年的心立刻又揪了起來,上海怎麼樣了?!

  沒有誰比他更想打回上海,短暫的休整後,司錦年打著沃洲國的旗號著手擴建軍隊。他親自到各鄉鎮找兵,怎料災荒年間國庫空虛,他根本發不起軍餉,就算是吃飽飯這一要求,也不是隨便就能承諾的。

  沒辦法,就只能賣之前進口的火炮,跟山賊換糧。

  1932年伊始,黽東軍盯著沃洲國這塊硬骨頭久了,隨便找藉口包圍了上京。在受困的前一日司錦年本有機會跟沃卓爾·怡寧去上海一趟的,沒想到因練兵耽誤了一日,他就跟妹妹又遇到了老仇人高也治。

  準確來說是高也治同卵雙胞胎弟弟——高也幸則。

  不同於哥哥的謹慎多疑,高也幸則軍級更高,性情也更暴躁,圍城第一件事就是下令空襲,無差別轟炸所有人。

  沃洲國的國旗被炸的粉碎,他們之前留下的幾枚朝天炮原本是可以打飛機的,但生死存亡之際,司錦年和雲曉誰也沒想到,那些高價從國外進口的火藥被摻了水分,不如預期,根本打不到目標範圍。

  「怎麼會這樣……」

  得知自己被騙,司錦年脫力歪倒在城牆邊,無奈又絕望的笑了笑。

  司循經商那些年受過多少苦、多少罪,把身子熬壞了才攢下的錢,被他揮霍換了這麼些沒用的東西。

  養了他這麼個賠錢貨,司循下輩子可能都不想要他了。

  「大哥!」

  耳朵被炸的嗡嗡作響,雲曉見司錦年灰頭土臉的發怔,趕忙拉起他往城樓下跑。同樣剛知道被騙,雲曉怒不可遏,但很快就穩住了心態。為將損失降到最低,當即頭腦清晰的下令撤離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