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在門口結實的地面上,李道玄心中那股不塌實的感覺才徹底消散。
他瞥了一眼身後,那扇沉重的木門已然被舞女合上,仿佛隔絕了所有的不安與未知。
他看向那棟骷髏頭模樣的二層小樓,沒有半分猶豫,徑直走向了事務廳。
那棟建築在晨光中顯得更加詭異,黑色的石牆上遍布著溝壑和傷痕,仿佛還殘留著歲月的痕跡,斑駁而沉重。
緊跟著他的舞女似乎有些不安,她輕聲問道:「我們直接就去,不等等他嗎?」
她的聲音在風中顯得有些飄渺,仿佛隨時都會被吹散。
「不等了。」李道玄的聲音低沉。
秦存既然決定了要單獨行動,那自然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也沒有誰需要照顧。
兩人走在這堅硬的黑石地面上,腳步聲在寂靜的街道上迴蕩。
他們打量著左右的房屋,只見絕大部分都是關著房門,窗戶緊閉,仿佛這裡的人們都在刻意避免與外界接觸。
只有極少數幾個門縫裡,透出一絲微弱的光線。
李道玄還透過縫隙發現裡邊有一雙猩紅的雙眼,只是彼此對視了一眼,對方便趕緊把門合上了。
他心中一凜,感覺這些居民似乎很害怕見到生人。
一路來到那事務廳門口,他們都沒再遇見任何一人。
李道玄停在這抬頭打量著整棟屋子的結構,只見通體黑色石頭打造而成的建築在陽光下顯得更加沉重和壓抑。
二層樓上有兩個明顯的大窗戶,就像骷髏的兩個眼眶一樣空洞而深邃。
加上一樓那扇造型獨特的大門,所以遠遠看去,才給了別人一種是在看骷髏頭的錯覺。
這種設計讓人不禁聯想到死亡和恐怖,仿佛整棟建築都散發著一種不祥的氣息。
「這裡邊死過人,死過很多人。」
始終跟在李道玄身後的舞女輕聲說道,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仿佛是在害怕什麼。
「嗯?」李道玄回頭看了她一眼,眉頭微皺。
他自然能感受到這棟建築的不尋常,但他更想知道的是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
「嗯!」舞女用力地點了點頭,「我能感覺到,這裡充滿了死亡的氣息。」
李道玄剛一回頭,卻見著一個渾身裹著黑袍的人從事務廳裡頭走了出來。
他低著頭,行色匆匆,像在刻意躲避著什麼。
撞見兩人,他好像很是驚慌,眼神閃爍不定。
「今天……今天他們休沐,裡邊沒人。」
他依舊是那跛腳的腔調,說完這句話後,便緊緊裹著身上的黑袍離開了此地,生怕與兩人再有任何交集。
李道玄微微低頭思索片刻,抬起頭看向那扇緊閉的大門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來都來了。」
他說完這句話後便不再猶豫,兩大步直接走入了這事務廳。
事務廳內部比外面看起來更加寬敞也更加陰森。
牆壁上掛滿了各種不知名的圖騰和符號讓人感到一種莫名的壓抑感。
面對這正門口的地方,擺放著一長條形的方桌,同樣是石制。
背後沒人,醒目地是桌上擺放的那艘漁船模樣的擺件,因為其竟然是用人的白骨拼湊而成。
李道玄環顧四周發現這裡並沒有人,但他能感覺到一股強烈的不安氣息,瀰漫在空氣中。
好似有什麼東西正在暗中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舞女鼻子微皺,輕輕地嗅了嗅空氣中的氣息,眉頭微蹙,仿佛在分辨著某種難以言明的味道。
忽而,她開口說道:「秦存昨晚來過這裡。」
「他來過這裡?!」
李道玄聞言一驚,他沒想到舞女竟然還有這等手段,能夠通過嗅覺判斷出秦存的行蹤。
「現在還在嗎?」他緊接著問道。
舞女搖了搖頭,表示不確定,「但是昨晚來我們門口的那個怪人卻沒來這裡,秦存是跟著別的不知道什麼東西來到這的。」
李道玄聽後心中一動,他瞬間明白了舞女的意思。
秦存並非跟隨那個怪人來到這裡,而是另有其因。
他轉頭看向了身後那扇唯一的門戶,一般來說,這種地方都是只有店家自己才能進去,那麼這事務廳裡頭就只有這裡的當值人員才能進入了。
然而,李道玄卻沒有這種顧忌。
就跟面板一直以來形容的那樣,他向來魯莽,百無禁忌,此時更是拎著殺豬刀毫不猶豫地跨過門戶,直接來到了裡屋。
裡屋很是寬敞,一旁有個房間,門扉緊閉,透著幾分神秘。
李道玄沒有急著進去,而是站在過道上,觀察著這裡的環境。
他發現這裡雖然簡陋,但卻透露出一股不尋常的氣息。
舞女也緊隨其後進入了房間,開始仔細地搜尋著每一個角落。
而李道玄則是來到了後院裡頭,地面上終於不再是冰冷的黑石,而是有了一絲泥土的跡象,這讓他感到了一絲親切。
他穿過院落來到伙房裡頭,這裡並沒有柴火的痕跡,只有在灶口處擺放著幾塊有紅斑的黑石。
李道玄好奇地伸手摸了摸,那黑石異常冰冷。
他手上的殺豬刀忽然揮出,狠狠地砍在了黑石之上。
剎那間,火星四濺,石頭竟然瞬間被點燃,冒出了一團熊熊的火焰。
李道玄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了一跳,但很快他就發現這火焰並無熱度,反而透著一股森然的寒意。
他心中暗道一聲「古怪」,隨即開始四處打量起來。
鍋里並沒有食物,只有壁櫥上用石碗裝著一團烏漆嘛黑的肉。李道玄端了出來,還沒放到鼻尖細聞,他就已經知道這是什麼東西的肉了——兩腳羊!
他心中一陣噁心,強忍著不適將這團肉扔進了火堆裡頭。
火焰瞬間高漲,將那團肉包裹其中,很快就燒成了灰燼。
李道玄並沒有在這裡多做停留,他轉身便離開了此地。
舞女也已經從那房間裡頭出來了,正在門口等著他。
「有發現什麼嗎?」
李道玄剛一問完,舞女就遞過來了一塊令牌。
那令牌同樣是黑石製成,正面雕刻著一艘幽靈船的模樣,背面則是刻著一個詭異的手掌圖案。
看到這玩意的李道玄瞬間眼前一亮,他接過令牌仔細地翻看起來。
「我在那艘幽靈船的船長腰上見過這玩意。」
「這是船長用的令牌?」舞女好奇地問道。
李道玄點了點頭,「多半就是。」
他將令牌還給了舞女,探頭往房間裡看了一眼。
「他們應該是來過這裡但是現在卻不知道去哪了。」
舞女接過令牌,小心地收了起來。
她轉身看向了她身後的那個房間,「這屋裡是乾淨的,還有人在這裡頭睡過。」
李道玄也走進了房間仔細地觀察起來。
他發現這房間裡雖然同樣簡陋,但卻收拾得井井有條,顯然是有人在這裡生活過。
「你呢,有發現什麼嗎?」舞女問道。
李道玄沉吟片刻,才緩緩開口道:「他們在這裡邊吃人。」
對於這情況,舞女並不驚訝,她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波瀾,就好似司空見慣了一般。
俗世都已經進行到了第二輪潮汐,吃人什麼的,在俗世裡邊都可以算是平常了。
兩人盡皆抬頭看向了一旁的樓梯,目標已經很是明顯了。
一樓已經查看完畢,那麼就該去二樓看看了。
「咚——」一聲輕響迴蕩在空曠的樓道中,這次是舞女走在前面,李道玄緊隨其後。
她穿著一雙精緻的紅舞鞋,每踩一步樓梯,都發出清脆的聲音。
李道玄無意中低頭一瞥,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
舞女的紅裙與紅舞鞋之間,露出一截潔白無瑕的腳腕,小巧玲瓏,如同精心雕琢的玉器。再往上,裙擺邊緣輕輕飄動,透出一層紅色籠紗,若隱若現,令人心馳神往。
李道玄看了甚至產生了一種衝動,想要親手脫下她的鞋,一探究竟。
然而,這種失神只持續了短暫的瞬間。
李道玄立刻意識到,俗術……這是舞女修的那門媚術。
如果在關鍵時刻如此分心,恐怕舞女早已趁機取了他的性命。
他皺了皺眉,這種命運隨時可能會崩盤的感覺,讓他很不爽。
舞女似乎察覺到了李道玄的異樣,她略帶歉意地說道:「抱歉,我這媚術一經修行成功,便是無法控制……」
李道玄輕輕一笑,表示理解:「這不怪你,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本能和習慣。」
「不怪你。」
李道玄隨意說道。
舞女臉上稍稍緩和,卻又聽李道玄補充道:「只是你也別怪我就是了,我也是不能控制的。」
「走吧,上去看看。」
說著,他輕輕拍了拍舞女的蜜桃,這一舉動讓舞女的臉色瞬間變得嬌媚無比。
但她並沒有說什麼,,舞女舞女……名字就已經包含了一切。
兩人繼續前行,腳步落在樓梯上,發出有節奏的清脆聲響。
這樓梯仿佛年久失修,隨時都有可能崩塌,這讓李道玄不禁想起了當時在鬼客棧中的經歷。
那樓梯也和這的差不多。
但鬼客棧的樓梯是因為老舊,這裡的樓梯之所以會發出這樣的聲音,卻是因為太薄。
然而,當他們剛走完一節樓梯時,卻突然齊齊停下腳步。
因為他們都感覺到了一種詭異的氛圍,明明只有兩個人的腳步落在樓梯上,但隨之響起的,卻是四個人的腳步聲。
舞女回頭看了看,卻並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她心中雖然疑惑,但也沒有表現出來。
李道玄則皺了皺眉,他感覺到這股詭異似乎跟腳下的樓梯有關,但具體是為何,他卻又說不上來。
「走,先上去再說。」李道玄沉聲說道。
兩人繼續前行,很快就來到了二樓。這裡的走廊乾淨整潔,兩邊各有一扇緊閉的房門。
「一人一個。」
李道玄說著,走到其中一扇房門前,試著推門而入。
然而,木門卻紋絲不動,仿佛被什麼東西從裡面反鎖了。
舞女也走到另一扇房門前,試著推了推,同樣沒有任何反應。
她回頭看向李道玄,卻發現他已經用右手直接穿過了木門,探入了房間裡。
緊接著,一聲「喀嚓」響起,門被打開了。
「你這俗術,可真夠正派的。」舞女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
說著,她走到已經被打開的房門前,輕輕一推,門應聲而開。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了房間,屋內陳設極為簡單,只有一張黑木架子床,上邊鋪著泛黃的被褥。
被褥雖舊,但從上邊的痕跡來看,像是前不久還有人在這睡過。
李道玄目光銳利地掃過床鋪,眼中還有白翳泛起,並沒發現什麼異常。
除此之外,屋內靠近窗邊的位置,還有一個紅木衣櫥。
衣櫥表面雕刻著精美的鳥木蟲魚花紋,透露出一種古老而神秘的氣息。
在這通體漆黑材質的殞命島上,這紅木衣櫥顯得異常顯眼,仿佛是一團燃燒的火焰……但更像是一攤凝固的血液。
舞女站在李道玄前邊,她的髮絲清晰可見,柔軟如絲,閃爍著淡淡的光澤。
她身上散發出一股淡淡的花香,與周圍的屍臭味形成鮮明對比。
李道玄不禁有些好奇,也不知她用了什麼手段,在這屍臭味當道的食谷者身上,竟然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花香。
從背後看去,舞女的身姿婀娜,曲線優美。
李道玄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衝動,
「這剛好有床,休息會嗎?」
李道玄沒有含糊,食谷者的言語就是這麼直接,而且他也知道這舞女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那就更沒必要了。
舞女回頭,嫵媚地白了他一眼,「這床太髒,我可不敢在這休息。」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挑逗的意味。
兩人都不是什麼好人,彼此的心思自然一探便知。
「休息也沒說一定要用床不是……我的意思是,真要困了,地面也是可以休息的。」
李道玄說著,手已經活動起來了。
他似乎在暗示著什麼,但又沒有明說。
這種模稜兩可的態度讓舞女感到有些侷促,但同時也讓她感到一絲興奮。
舞女輕輕拍開他的手,看向了那紅木衣櫥,「先忙完正事再說。」
李道玄點點頭,收手回來。
他走到紅木衣櫥前頭,仔細觀察著衣櫥的每一個細節。
他感覺到,詭異的氣息已經很濃郁了,但隨之更濃郁的,卻是那股死人的惡臭。
李道玄身上也有這股味道,但卻遠沒有這麼濃郁。
剛剛又已經聞過了,舞女身上的味道是香香的,所以說,這股屍臭味的來源,就很是清楚了。
「這裡頭裝了個死人。」舞女肯定地說道。
說著,她已是伸手想去把這紅木衣櫥打開。
然而就在這時,李道玄的面板上卻浮現出了一行文字。
【木匠死後打造出來的交換衣櫥:每次打開衣櫥,都能獲得一件你急需的東西,但隨之需要完成衣櫥開出的條件,否則,你的命將歸於衣櫥。
畢竟……誰讓你是在與鬼謀皮呢?
你在打開衣櫥的那一刻,就已經和鬼簽訂了條約。】
「停。」
李道玄看清文字後,直接伸手拉住了舞女的右手。
「嗯?不是說了忙完再做嗎?」
舞女將手抽了回去,裝出一臉的嬌羞。
她也知道,李道玄拉她的手肯定不是為了那點事。
而是因為這衣櫥有古怪,不能直接用手觸碰。
李道玄陷入了沉思,他在尋找一種方法,一種能夠不用自己動手就能打開衣櫥的方法。
他的目光在房間內四處游移,似乎在尋找著某種靈感。
舞女也收起了玩笑的姿態,她感覺到李道玄的嚴肅,知道這件事情並不簡單。
「這衣櫥有什麼問題?」舞女忍不住問道。
李道玄沒有立即回答,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才緩緩道出了衣櫥的原委。
舞女聽完後,眉頭也緊皺了起來。
她也沒有遇見過這樣詭異的衣櫥,不知道該如何解決。
兩人陷入了沉默,房間內只有他們的呼吸聲在迴蕩。
正當李道玄想著是不是該去別的地方看看時,他的面板上突然出現了文字。
【愚蠢的殺豬匠似乎並未意識到,你的「穿牆手」搭配你的人皮手,亦有奇效。
施展穿牆手,從裡邊開門則不用與鬼簽訂契約。
而且開門的是鬼手,和你有什麼關係呢?】
文字似乎看不下去他的困境,直接給出了答案。
「有辦法了。」李道玄眼睛一亮,說道。
他伸出右手,遙遙指向紅木衣櫥。
舞女驚訝地看著他的手指,只見一道幽光閃過,李道玄的鬼手出現在了紅木衣櫥的雙開門上。
這隻鬼手仿佛不受任何阻礙,直接探入了衣櫥裡邊。
「咔嚓」一聲輕響,紅木衣櫥的木門被打開了一道縫隙。
緊接著,「嘩」地一聲,大量的鮮血從門縫中流淌出來,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臭。
兩人連連後退幾步,避開了這腥臭的血液。
隨著血液的流淌,衣櫥的大門被徹底打開。
裡頭躺著的,果然是一具死屍。
這具屍體已經高度腐爛,散發著令人窒息的惡臭,它的皮膚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綠色,身體蜷縮在一起,仿佛在臨死前經歷了極大的痛苦。
李道玄只看了一眼,就認出了這具屍體。
這是那艘幽靈船的船長,他曾經見過這個人幾面,所以能夠一眼認出。
「快看,地面上有字!」舞女突然驚叫道。
李道玄低頭看去,只見剛剛流淌出來的那些鮮血,竟然在地面上幻化出了一個個字跡。
這些字跡歪歪扭扭,仿佛是用盡了最後的力氣才寫出來的。
【你推開了我的肚皮,協議生效……該死,開門的竟然是你這蠢鬼!】
看到這文字,李道玄鬆了口氣。
果然,推開衣櫥的是邪祟鬼手,和他李道玄並沒有什麼關係。
他手上的殺豬刀伸長,直接把這屍體從衣櫥裡邊扒拉下來。
下一瞬,打開的木門瞬間合上,發出「啪」地聲響。
李道玄收起殺豬刀,在這船長身上仔細翻檢了一陣。
他每個口袋、每個角落都沒放過,但卻沒有任何發現。
這讓他不禁有些失望。
「可能這船長身上只剩這一塊令牌了,現在還落在了我手上。」舞女伸手一攤,那枚漆黑的船長令牌出現在了她手上。
李道玄緩緩搖頭,「我在想,他打開這衣櫥究竟拿到了什麼。」
畢竟每個打開衣櫥的人,都可以獲得一件他最急需的東西。
這船長肯定也不例外。
「不在他身上……可能是被他藏起來了?」舞女猜測道。
她環顧四周,試圖找到一些線索。
「不知道,去旁邊那房間看看。」
李道玄說完,起身離開。
舞女緊隨其後,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了這個房間。
隔壁的房門依舊緊鎖著,仿佛在嘲笑著他們的無能。
李道玄如法炮製,用鬼手打開了房門。
屋內的布局和旁邊的那個房間一模一樣,這裡同樣擺放著一個散發著惡臭的紅木衣櫥。
「這裡邊的應該是那個大副的屍體……九成!」
舞女咬著牙,語氣篤定地說道。
「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李道玄說完,後退一步。
鬼手再次出現在了門戶上邊,輕輕一推。
這次,並沒有血液湧出。可隨著木門被打開,裡頭出現的那個人影,卻是讓他倆齊齊變了臉色。
可就在這時,一聲大喝突然從樓下傳了上來:
「他們就在這裡,放火!」(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