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六章 打翻了礦泉水

  面對我死纏爛打的追問,唐靜月置若罔聞。

  她愜意的靠在沙發上,挑起纖細修長的雙腿,示意我繼續敲捏道:「七歲上崑崙,直到十一歲的那年冬天,我爸媽才想起還有我這麼個便宜女兒,兩人結伴而行前來探望。」

  「我與他們見了一面,只覺得異常陌生,陌生的無話可說。」

  「他們對我更是如此,抱著我三歲大的弟弟,心思壓根不在我身上。」

  「干坐了半個小時,他們離開了,叮囑我在崑崙山要聽師傅的話,千萬別被趕出師門。」

  「我懂他們的意思,是怕我這個藥罐子賠錢貨下山給家裡帶去霉運。」

  「我站在階梯上目送他們離去,沒有丁點的不舍與想念。但我萬萬沒想到回去的路上,他們會因為抄近路跌落山谷屍骨無存,連帶著我初次見面的弟弟一起殞命。」

  「師傅說天命難違,是他們的命,同樣是我的命。」

  「我命中注定此生孤苦,無依無靠。」

  唐靜月緩緩閉上雙眼,似夢囈般輕聲呢喃道:「爸媽死後,我以為從此和唐家脫離了關係,一心跟著師傅修習崑崙術法。」

  「就這樣,轉眼又過了三年,我十四歲了。」

  「那一年的夏末,小叔來崑崙看我。時隔七年,哪怕他變了很多,我仍舊一眼認出了他。」

  「我的心不受控制的歡呼雀躍,像蝴蝶般朝他奔去。」

  「他揉著我的腦袋,說我長高了,變漂亮了,再也不是從前的病秧子了。」

  「我哭的稀里嘩啦,問小叔這麼多年為什麼不來看我。」

  「小叔說崑崙太遠了,他存了很久的錢才湊夠路費。」

  唐靜月說到這會心一笑,說不出的眷戀與甜蜜道:「小叔那會剛大學畢業,還在實習期,工資不高。一半留著當生活費,一半得寄回家交給爺爺,所以能省吃儉用來崑崙山一趟不容易。」

  「他長的很好看,和你一樣,白白淨淨的,個子很高,笑起來牙齒很白。」

  「我帶著他逛遍了崑崙九峰,說盡了七年來的苦楚與孤獨。」

  「我說,他聽。」

  「我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他安安靜靜的聽著笑而不語,看著我的時候還像小時候那樣寵溺。」

  「半個月後,我親自將小叔送到崑崙山腳,他告訴我,以後每年的六月都會來崑崙山看我。」

  「這是我和小叔的約定,他也一直遵守著這個約定。」

  「我心裡有了期待,性格逐漸變得活潑,修行上越發艱苦用心。」

  「因為師傅答應過我,只要我踏上玄靈師,他就放我下山遊歷。」

  我蹲在地上雙腿發麻,索性找了個抱枕墊在屁股底下坐著,發問道:「那後來呢,您幾時下山的?」

  唐靜月面帶笑意道:「二十三歲。」

  「二十三歲下山,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東辰市找小叔。」

  我疑惑道:「您小叔大您八歲,也就是三十一歲,那時候他還沒成家立室嗎?」

  唐靜月坦言道:「離婚了。」

  「說是性格不合,難以相處。」

  「正因為小叔離婚,我和他……」

  「是的,我愛了了小叔,從小時候的懵懂依賴,到他去崑崙山看我,那種喜出望外的相逢。」

  「再到每年一次的等待,真的度日如年呀。」

  「我已經忘了他是和我有血緣關係的小叔,我的親叔叔。」

  「兩顆悸動的心碰撞在一起,即便我苦苦壓制,即便小叔苦苦堅守。」

  「但最終,在某個深夜,我和小叔跨出了不該跨出的那一步。」

  唐靜月吐字如珠,呼吸莫名急促,面若桃花,說不出的動人嫵媚。

  她架在我身上的雙腿突然糾纏在一起,胸膛起伏,喉嚨里發出輕吟嗚咽。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到了,連忙問道:「姑姑,您怎麼了?」

  沉寂於往事中的唐靜月驀然驚醒,神色慌張道:「沒,沒什麼。」

  說著,她似受驚的兔子坐直了身軀,雙腿側彎,眼眸似要滴出水來:「不,不早了,快回去睡吧。」

  「什麼呀,您才說一半嘞。」我崩潰道:「哪有這樣說故事的,要說就得說完,別吊人胃口。」

  唐靜月坐姿彆扭道:「該說的都說了,要不你明天再來聽?」

  我強行抓住唐靜月的腳腕,恨聲敲捏道:「不行,腿給您揉了,腦袋被您敲了,再怎麼的也得讓我踏踏實實的回去睡覺。」

  唐靜月怒了,當即從沙發上站起:「反了天了小兔崽子,還敢跟姑姑討價還價,你是覺得只有靈丫頭會天女散花嗎?」

  話音剛落,唐靜月指尖詭異的多出三四根銀針,亮爍爍的,寒氣逼人。

  我脖子一縮,右手撐地連連倒退。

  因為速度較快,我墊在屁股下的抱枕絆倒了本就站立不穩的唐靜月。

  「呀。」

  唐靜月一聲驚呼,直愣愣的坐到了我腿上。

  「對不起啊姑姑,我不是故意的。」我哭喪著臉道:「抱枕惹的禍,要扎您扎它,千萬別扎我。」

  唐靜月嬌軀顫抖,罕見的沒有出聲。

  我驚恐試探道:「姑姑?」

  「別,別動我。」唐靜月帶著哭腔,整個人劇烈搖晃,仿佛喝醉了酒。

  她的耳垂鮮紅如血,白皙的頸脖染上了紅暈。

  下一刻,她揚著腦袋,似天鵝般悲鳴。

  我坐在地上不敢亂動,生怕唐靜月指尖的銀針落到我身上。

  不過一分鐘,唐靜月顫顫巍巍的起身,無力的趴在沙發上道:「趕快滾,別逼我扎死你。」

  「臥槽。」我頭也不回的狼狽逃離,只覺得身後陰風刺骨。

  認識唐靜月這麼久,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她真的對我發怒。

  搞什麼嘛,我腿都差點被坐斷了,該生氣的應該是我吧?

  我罵罵咧咧的溜回自己的房間,正準備去衛生間洗臉的時候,我奇怪的發現褲子上多了一片水漬。

  也不知什麼時候打翻的礦泉水。

  隔壁房間,唐靜月將臉埋在沙發里,身上的長袍同樣打濕了一片。

  「臭小子,你就是來壞我心境的。」

  「嗚嗚嗚,我不要臉,我下賤。」

  「我唐靜月是天下最不要臉的女人。」

  她哽咽著自我糟蹋,小聲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