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不配做人

  被小滿直接挑明細說,魏婆子再傻,也不至於蠢到「無藥可救」的地步。

  她站在躺椅前,因為震撼,舉起的雙手一直沒有落下。

  就那麼干舉著,一動不動,如若失魂。

  小滿捏著胸口的油紙地圖,慢慢摺疊道:「百年一次的氣運爭奪戰已然開始,不管崑崙最後得到了多少氣運,一旦身處龍尾上的龍龜望月穴毀滅,其氣運必遭無形流逝。」

  「主人除掉夏白柚我猜不透具體原因,但龍龜望月穴顯然是在針對崑崙。」

  「墨家寨的風水寶地,就像是一枚鐵釘按在了龍軀之上。」

  「崑崙的氣運,將完全由主人掌控。」

  小滿疊好地圖,重新塞回布鞋內,套在腳上踩動道:「不敢說崑崙就此衰落,一蹶不振。可至少六大勢力的氣運根基上,崑崙將成為墊底存在。」

  魏婆子使勁吞咽喉中湧起的腥甜氣味,惶恐道:「主人為什麼要對付崑崙?」

  「這我就不清楚了。」小滿搖頭道:「私仇舊怨,又或是更深的血海深仇。」

  「六大勢力暗中較勁,這是不爭的事實。」

  「即便早有約定互不相犯,但那畢竟是明面上的規矩。」

  「私底下,各懷鬼胎,陰謀詭計,誰比誰都清楚,只是不挑破罷了。」

  小滿咧嘴謔笑道:「這也是我推測主人身份的最大線索。」

  「崑崙身為華夏六大勢力之一,壞之氣運,一般人,一般小勢力,絕不可能有這膽子。」

  「道門,佛門,玄門,運宗,紫薇,我敢打賭,主人一定出自其中一脈,且身居高位。」

  「當然了,華夏大地臥虎藏龍,一些隱世不出的老怪物也是有的。」

  「指不定哪個老怪物與崑崙有恩怨糾葛呢。」

  魏婆子茫然轉身,眺望遠處的龍龜山道:「你的推斷十有八九是正確的,手握重創崑崙的妙招,除非季玄清與蘇星闌親自過來,否則誰也不能阻止主人的計劃。」

  「就看這幾個崑崙弟子到底是因為夏白柚的事出現在墨家寨,還是別有其它。」

  「打草驚蛇的是我們,在不確定他們的來意前,萬不能貿然行動了。」

  「務必等到主人現身,聽從他的吩咐,將功補過。」

  小滿手揉太陽穴,神態疲乏道:「我不擔心他們接下來的反擊,說的狂妄點,憑他們幾個還沒本事把咱倆從墨家寨揪出去。」

  「我擔心的是那隻白猴。」

  「不出意外的話,明晚深夜,它將來寨子裡鬧事。」

  「它認夏白柚為主,這些崑崙弟子不可能認不出它。」

  「要換成一般的猴子我根本不會放在心上,偏偏這畜生開了靈智,除了不會像人類一樣說話,該有的智商,表達方式,它都有模有樣。」

  「雙方碰面,後果不堪設想。」

  魏婆子臉色驟變,沉如死水道:「不錯,萬一這群崑崙弟子並不知曉夏白柚的事,遇到當年的崑崙白猴,所有的秘密都將公之於眾,大白於天下。」

  「主人不來,你我聯手鬥不過他們。」

  「這群崑崙弟子定會第一時間離開墨家寨,或是聯繫崑崙總部。」

  「那個時候,主人的謀劃暫且不論,你我僅剩死路一條。」

  小滿從躺椅上站起,並肩立於魏婆子身邊,鄭重道:「你說怎麼辦?」

  魏婆子久思無良策,急的直舔嘴唇道:「殺了白猴。」

  「恩?」小滿驚疑道:「主人三申五令不許我們動它,你這……」

  魏婆子氣惱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主人的命令固然重要,咱倆的命呢?不比那畜生金貴?」

  「相信主人會理解我們的苦衷,畢竟保全的不止咱倆,同樣保全了他。」

  見小滿不表態,魏婆子臉色猙獰道:「你別忘了這件事是誰引出來的,我幫你擦屁股,你倒顯得婆婆媽媽。」

  「你誤會了。」小滿憂慮道:「白猴身手敏捷,藏匿於深山之中,狡猾如狐,想殺它委實不容易啊。」

  「不容易也得上。」魏婆子果斷道:「放蠱進山,充當耳目尋找猴子的具體位置。」

  「外圍布陣,斷去它逃亡路線。」

  「帶上老鬼和老賀,四人圍攻,區區畜生而已。」

  停頓了半息,魏婆子補充道:「還有你餵養的小乖乖,好吃好喝的供了這些年,也該到它出力的時候了。」

  小滿氣息沉重,似在猶豫。

  魏婆子扭身就走:「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天黑出發。」小滿長吐口氣:「準備準備,爭取一擊必殺。」

  ……

  玄門,八卦林。

  這片以先天八卦陣布置的楓葉林是玄門禁地,除歷代玄門掌教與幾位長老外,外人不得入內。

  哪怕是玄門掌教親傳弟子段左泉都沒資格進入。

  此刻,林中涼亭,兩道身影對桌靜坐。

  一人灰袍,一人黑衣。

  身穿灰袍者是位四方大臉的中年男子。

  他面色蠟黃,看上去病懨懨的。

  手裡轉動著兩枚品相極佳的紫紅核桃,咯咯作響。

  黑衣者黑衣蒙面,看不清面容。只剩暴露在外的雙眸,精光如電,時顯時隱。

  「一轉眼十五年了,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再來玄門。」中年男子面帶微笑,停止轉動核桃的右手,語氣親近道:「來我這,就等於回自己家,何必遮掩面容,鬼鬼祟祟的瞧著心煩。」

  「小心駛得萬年船。」黑衣蒙面者嗓音尖細道:「我已不是玄門中人,大搖大擺的出現在玄門,對你,對我,都不好。」

  「哎,這話我不愛聽。」中年男子笑罵道:「同一個師傅教的,你我師兄弟一場,就算你離開了玄門,在我心裡,在師傅那裡,你永遠都是玄門弟子。」

  黑衣蒙面者低頭不語,目露感激。

  中年男子繼續道:「當年的事,為兄無能為力,你怪我是應該的。」

  「我從未怪過你。」黑衣人開口打斷道:「你該做的都做了,身為玄門掌教,我們的大師兄,你盡力而為,我們看得到。」

  「我沒理由怪你,六弟也不會怪你。」

  「要怪,只能怪六弟命不好,遇到了那個瘋子。」

  黑衣人吐字如珠,一字一句道:「師傅為了六弟,與崑崙老狗兩敗俱傷,駕鶴西去。」

  「這件事,是我不依不饒,逼著師傅去崑崙討公道導致的。」

  「師傅因此而死,你說我還有什麼臉面留在玄門?」

  「我為了自己的親弟弟,以死相逼待我如子的師傅去崑崙報仇。」

  「我間接害死了師傅,我不是人,不配做人。」

  「我連人都不配做,又豈配做玄門弟子?」

  黑衣人眼窩濕潤,笑聲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