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算命十三忌

  河中有船,浮水而行。

  長約四米出頭,寬不足兩米。搭有黑色竹篾編制的篷身,小巧輕盈。

  船尾,有十五六歲的少女左臂夾著划槳,劈水當舵。後背依靠著一塊豎直的木板,雙腳輕踩倫槳,兩腿重複彎伸。

  因手腳並用,小船行進的速度很快,不過兩三分鐘,就安安穩穩的出現在我們面前。

  坐在船尾的少女以漿固定船身,稍顯氣喘。

  她穿著一件青灰色的寬鬆衣袍,鵝蛋小臉紅潤顯黑。目光不善的盯緊裴川,又落在我和季青禾身上。

  最後,她看向了靈溪。

  震驚的同時一抹自慚形穢在她眼內升起。

  裴川得到靈溪的示意,走上前躬身問道:「敢問樊羊樊老前輩是否在此。」

  少女嗓音清脆道:「不認識。」

  說完,她端起船沿邊的陶瓷小碟,抓著煮好的茴香豆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裴川死皮賴臉道:「我們要過河,能不能借你的船走上一趟。」

  「不借。」少女當即回絕。

  裴川樂呵呵道:「該給的乘船錢一分不少你的,何必這么小氣嘛。」

  少女咀嚼中的腮幫微微停頓,裝作動心的模樣問道:「能給多少?」

  裴川豎起右手食指:「一百塊一個人,怎樣?」

  見少女不說話,裴川湊上前道:「不少啦,四百塊都能買小百斤茴香豆了。」

  「你一天一碟子,吃到過年都吃不完。」

  「人要懂得知足。」

  「小小年紀,貪心真不是好事。」裴川苦口婆心的說道。

  少女討價還價道:「再加點唄,一萬,一萬塊一個人,我可以考慮下的。」

  「臥槽,你的心怎麼和你的船一樣黑。」裴川爆粗口道:「我們都是來羅漢寺上香的香客,佛祖在上,你這麼宰客小心遭雷劈唉。」

  面對裴川的「詛咒」,少女不見生氣,她捏著茴香豆拋玩道:「佛祖很忙的,沒空管我們這些普通凡人。」

  「再說了,你情我願的事,跟佛祖有半毛錢關係?」

  「我掙了船錢,給佛祖買香油,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少女可愛的皺起鼻樑,將把玩的茴香豆丟進嘴裡,不耐煩道:「不願掏錢就別打擾我清淨,我忙得很,沒時間和你鬥嘴。」

  裴川還想說話,被靈溪以眼神阻止。

  她凝望少女,神情隨意道:「船錢一分沒有,不過你遭天譴的命我倒是能插上一手。」

  端著陶瓷小碟的長袍少女手臂一晃,茴香豆灑滿船板。

  「不愧是華夏最年輕的天靈師,不愧是季玄清教出來的徒弟。」船艙內蒼老無力的聲音傳出,下一刻,一位銀髮老者從篷子裡鑽了出來。

  他立於船頭,身軀單薄。一襲明黃長衫,腳踩六孔羅漢鞋。

  目光柔和,笑容慈善。

  手裡攥著一串棗紅色佛珠,時不時的撥動兩下。面向靈溪感慨說道:「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八歲,剛上崑崙三年。」

  「季玄清說你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將是崑崙百年難得一見的絕世天才。」

  「我一笑了之並未當真,只以為季玄清在我面前抖威風。」

  「誰曾想,當年所言一一實現,倒是老朽有眼無珠了。」

  銀髮老頭回憶往事,長衫隨風擺動道:「一個禮拜前,我借小魚兒的面相察覺到有人要來找我。」

  「我不想被人打擾清淨,亂了我這八年來好不容易沉澱下來的安穩。」

  「所以我打定主意躲上一回,暫時避開你們。」

  「是好是壞,我都不是當年的樊羊了。」

  銀髮老者輕嘆口氣,笑容變得酸澀道:「但就在三天前,我再次觀看小魚兒面相時,卻發現她因我而遭天譴的命宮湧出了一線生氣。」

  「我以此為引,不斷推算,得到福禍相依的結果。」

  「福,在小魚兒身上。」

  「禍,在我身上。」

  銀髮老者探頭瞧向船尾,瞧著正彎腰撿茴香豆的少女,他滿臉寵溺,視線難移。

  靈溪直言道:「你心中猶豫不定,不知該躲還是不該躲。」

  「對,剛開始確實如此。」銀髮老者回過神,坦然點頭道:「我不怕死,只怕我死後沒人照顧我這孫女。」

  「我想了兩天,徹夜未眠,心如擂鼓忐忑不安。」

  「最終,我決定給你們一次機會,同樣給小魚兒一次機會。」

  裴川恍然道:「你躲在這是試探我們的本事?」

  曾經名叫樊羊的老者爽朗笑道:「若連我在哪都不找到,你們也不配與我見面了。」

  裴川漲紅著臉沒有反駁。

  樊羊招手,讓船尾的少女從船艙走到船頭,攙扶他到了岸上。

  他腳步乏力,顫顫巍巍。

  尋了處乾淨的泥巴地,撿了幾片樹葉墊著,直接坐下道:「算命一行有三大忌,十小忌。無論壞了哪一忌,都要遭受天譴報應。」

  「我六歲拜師學藝,師傅對我像親兒子一樣悉心教導,要我銘記這大大小小的十三忌,無論如何都不能壞了規矩。」

  「二十歲那年的端午節,師傅死了。無依無靠的我獨自闖蕩江湖,以三十年的拼搏爭來了華夏第一算命師的稱號。」

  「那個時候的我啊,真真的風光無限,大名鼎鼎。」

  「可即便是這樣,我從來都不敢忘記師傅的囑咐,那關乎算命師生死的十三忌。」

  樊羊說到這,語氣變得低沉起來。

  他舉起手裡的佛珠念了句阿彌陀佛,眼神黯淡道:「我不壞規矩,規矩卻自找上門。」

  「到底是我學藝不精,沒能第一時間察覺其中的蹊蹺之處。」

  「不管是對方故意給我設套,又還是命該如此。」

  「我都無意間壞了三大忌中的兩忌,沒有任何補救的辦法。」

  季青禾好奇道:「算命三大忌,第一忌,忌給自己算命。第二忌,忌給鬼物算命。第三忌,忌幫人免費算命。」

  「你到底破了哪兩忌?」

  季青禾小聲嘀咕道:「算命師不給自己算命,有道是算命莫算己,算己死無疑。」

  「幫別人算命,那叫泄露天機。幫自己算命,則是逆天改命。」

  「泄露天機所要承擔的因果較小,畢竟有主人家頂在前面。」

  「可逆天改命要承受的因果就難以想像了。」

  「你只會算命,又不像我們崑崙靈師一脈能暗中改運,你不會那麼愚蠢的自己算自己吧?」

  季青禾說完,有些幸災樂禍道:「至於忌給鬼物算命,呵,鬼物身死命消,魂歸地府。它們的命早已從世間消失,根本不是活人能插手的。」

  「所謂陰陽有別,再厲害的算命師你也不能干涉陰間事務。」

  「這就像是一條紅線,絕不能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