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河中有船

  羅漢寺真的挺腐敗,不對,真的挺荒敗的。

  荒敗的讓我難以相信這還是座寺廟。

  先不說山門口拴著的三條大狼狗齜牙咧嘴的朝我們瘋狂嘶吠,就單是左邊角落圈養的那一群母雞就讓我風中錯亂了大半天。

  佛門飼養家禽,這特麼是準備吃肉呢還是準備吃蛋?

  就算不為了滿足口舌之欲,賣出去也算殺生啊。

  同樣犯了佛門的清規戒律。

  再看看右邊,嚯,七八隻山羊低頭吃草,咩咩的直叫。

  斑駁倒塌的圍牆邊,一根吊起的麻繩上晾曬著十幾件衣服,其中不乏男人的大褲衩子。

  竟然還是最顯眼的大紅色。

  迎風搖擺,晃晃悠悠,當真奪目的讓人驚嘆。

  靈溪神情玩味,四周打量。

  季青禾諷刺道:「難怪沒有香客前來供奉,好端端的佛門清淨之地愣是被搞的烏煙瘴氣,傻子才來供佛。」

  「哎哎,師妹,這你就說錯了。」裴川搖頭晃腦道:「有道是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心中有佛,拋開墨守成規的戒律,這已然是佛門的最高境界。」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我等今日有緣見此景象,實乃人生造化……」

  裴川一本正經的說著,自己都忍不住大笑起來,語氣不屑道:「星闌師叔說的對,什麼狗屁佛門,就是一群自認超脫世俗的老光頭罷了。」

  「穿著袈裟,念著佛語,口口聲聲的普度世人。實則滿肚子壞水,滿腦子妄念。」

  「就拿真正的佛門接班人李木子舉例,這小和尚表面上看起來慈眉善目,靈氣十足。」

  「可實際上呢,死在他手裡的人還少嗎?」

  季青禾從地上撿了塊石頭砸向一直吼叫的狼狗,惡狠狠道:「叫什麼叫,信不信宰了你們燉火鍋。」

  「走吧,裡面瞧瞧。」靈溪饒有興趣的踏入山門。

  沿著破損的階梯往裡走,山門內的景象還真有點出乎我的意料。

  正對百餘層階梯中心的是羅漢寺的主殿,羅漢堂。

  黃牆黃瓦,雖說同樣破舊,可卻打掃的乾乾淨淨。

  大殿外,半米高的香爐內燃香寥寥,檀香濃郁。

  一位身穿灰袍的老和尚正拿著掃把清理香爐外的香灰,認認真真,一絲不苟。

  他看上去很老了,老年斑密布臉頰,皮膚松垮,皺紋深刻。

  我們距離他大概七八米遠,這麼近的距離,他似乎還不知道有人進來。

  季青禾小聲問道:「師姐,這就是樊羊?」

  靈溪沒有說話,抬腳朝羅漢堂走去。

  直至靈溪走到香爐旁,清理香灰的老和尚這才察覺有人到訪。

  他抬頭念了句佛號,目光落在靈溪身上,微微躬身,嗓音乾澀道:「施主是上香還是還願?」

  「都不是。」靈溪面向羅漢堂道:「我來找人。」

  老和尚沉默不語,面無表情。

  靈溪走進大殿,看著釋迦牟尼佛的金身塑像戲虐道:「我找樊羊,華夏曾經的第一算命師。」

  「老衲愚昧,不知樊羊是誰。」老和尚歉意低頭,態度誠懇。

  靈溪從口袋掏出一疊百元大鈔放進功德箱內,笑意促狹道:「出家人不打誑語哦。」

  「你看,我雖沒有拜佛之心,但心中還是尊敬佛的。」

  「佛受我供奉,在天上盯著你們這群弟子呢。」

  「佛門戒律,當受還得受。否則你將香爐打掃的再乾淨又如何?」

  「心中有佛的境界不是人人都能到達的。」

  老和尚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靈溪拿起桌上的木縋敲了下木魚,揮手道:「我不為難你,我自己慢慢找總不礙事吧?」

  老和尚輕吸口氣,拿著掃把轉身離開。

  不知是手腳無力還是年老體衰,他手中的掃把掉在了地上。

  「我佛慈悲。」

  老和尚莫名其妙的合掌,掃把都不要了,就這麼悄然離去。

  裴川驚訝道:「我湊,這都什麼和尚啊,彎個腰的事,懶成這樣?」

  靈溪將手中的木縋放下,露出得逞之色道:「走吧,下山。」

  「下山?」我搞不清狀況道:「我們不是找樊羊嗎,這麼快就下山了?」

  「恩,下右邊的山。」靈溪走出大殿,最後瞥了眼老和尚丟在地上的掃把,輕聲道:「難得一心向佛的真和尚,到底不願心生罪孽自欺欺人。」

  「什麼意思啊師傅。」我干著急道:「老和尚說什麼了嗎?他好像就說了我佛慈悲四個字,這和我們有關係?」

  「恩,你們看掃把所指的方向。」靈溪點撥我道:「他再老,也不可能連撿個掃把的力氣都沒有吧,更沒道理在我們這些外人面前怠慢了他一心供奉的信仰。」

  「右邊,河邊?」季青禾瞬間清醒道:「老和尚暗中指點的方向和我們推演的生機在同一位置。」

  「嘿,右邊還真有下山的路。」裴川鑽進茂密的竹林里興奮喊道:「來來來,這邊走。」

  裴川在前面帶路,我們在後面跟著。

  別說,這邊下山的路竟然比我們上山的羊腸小道要好走很多。

  可即便是這樣,我們也花費了半個多小時才走到山腳。

  看著近在眼前的河流,四下無影,我又懵逼了。

  「師傅,您確定樊什麼羊的會在這裡?」我心生質疑。

  靈溪眯眼觀望河面,從左至右,神色清冷。

  「媽的,樊羊總不會躲進河底了吧?」裴川踩著河邊的爛泥地,罵罵咧咧道:「什麼華夏第一算命師,縮頭烏龜罷了。」

  季青禾百無聊賴的撿著河邊的砂石應聲道:「他隱居在此八年,不想被外人打擾實屬正常。」

  「不過我挺好奇樊羊為什麼要突然隱退,以他的手段,在外面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吃香的喝辣的,怎麼著也比這破廟強啊。」

  「放著好日子不過,自討苦吃,自找罪受,腦子有毛病嗎?」

  靈溪沒發現樊羊的蹤跡,聽到季青禾的牢騷,當即解釋道:「樊羊壞了不該壞的規矩,遭了天譴報應。」

  「之所以選擇寺廟隱居,是想借佛法化解命中劫難。」

  「根據師傅帶給我的消息,樊羊的三個兒子在八年前陸續死亡,全都因為他造的孽。」

  「說他怕死也好,贖罪也罷,他來此地完全是迫不得已。」

  季青禾詫異道:「身為華夏第一算命師,行業不可破的規矩他也敢破?真以為自己能和天鬥了?」

  靈溪推斷道:「也不一定是明知故犯,就像蘇寧的爺爺,無意間破壞了殺豬匠一行的規矩,一樣逃脫不了因果報應。」

  「樊羊小心謹慎了一輩子,豈會愚蠢到自尋死路?」

  「師姐,船,有船哎。」

  靈溪和季青禾說話的期間,站在河邊的裴川像猴子一樣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