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陳家有喜事

  京都陳家,大宅最後方的祖宗祠堂外。

  人頭攢動,氣氛悲傷。

  兩具屍體平躺在擔架上以白布遮蓋,看不清面容。

  陳玄君站於祠堂內,手捧燃香,念念有詞。

  陳姜玉眼眶紅腫,神色悽慘道:「小輩胡鬧,他們竟然痛下殺手。四弟,此仇此恨,你若還能忍氣吞聲,就別怪二哥不念手足情誼,自作主張。」

  「二哥說的沒錯,殺子之仇不共戴天。崑崙以大欺小,我陳家絕不能任人欺辱。」陳崇飛一腳踢飛祠堂內跪拜的蒲團,痛不欲生道:「不管是靈溪,還是那蘇家野種,我要用他們的腦袋來祭奠我家小旭。」

  陳玄君面色坦然的將燃香插進香爐,並未多言。

  陳姜玉怒而吼叫道:「別再跟我說什麼大局為重,我只知道我唯一的兒子死了。」

  「天上人間那次,你告訴我一定要忍,為陳家氣運而忍。」

  「我聽你的,眼睜睜看著少棠的雙腿被靈溪打斷。」

  「你說會幫他討回來的,就這麼幫的?」

  陳姜玉淚如雨下,痛哭跪地。

  此刻的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陳家二爺,僅是為人父者的肝腸寸斷。

  他趴在地上,看著外面白布遮蓋的屍體,戾氣橫生道:「要麼,你給我一個交代。要麼,你別再插手我的事。」

  「哪怕魚死網破,我也要跟靈溪斗上一斗。」

  陳玄君面向祖宗靈位,似有譏誚浮現道:「斗?拿什麼斗。」

  「少棠擅自做主,綁架謀害身為崑崙弟子的蘇寧。」

  「殺人未果,自遭反殺,還留下了無法抹去的證據。」

  「崑崙不來找陳家要個交代就已經是祖宗保佑上天眷顧了。」

  「你上門問責,站得住腳嗎?」

  「你當崑崙是京都那些小家族?想怎麼欺負就怎麼欺負?」

  陳玄君聲音逐漸變冷道:「自作孽不可活,二哥,小不忍則亂大謀。」

  「天上人間那次,少棠吃了虧。我說了會幫你討回來,我沒有食言。」

  「蘇家野種體內被我種下了噬心蠱毒,最多三個月,找不到雌蠱解毒,他必死無疑。」

  「這麼個討法,你和三哥還不滿意?」

  陳玄君轉身,看著生不如死的兩位兄長道:「小旭怎麼死的,目前還沒法確定。」

  「到底是崑崙所為,還是別有他人,我會查清楚的。」

  「沒有證據,想給崑崙扣屎盆子也扣不上。」

  陳姜玉憤聲道:「可現在少棠死了,那蘇家野種還活著。」

  「那又怎樣。」陳玄君蹲下身子,直視陳姜玉道:「下手的是少棠,不是我,更不是你們。」

  「他給蘇家野種留有活路,只能說是他辦事不利。」

  「否則一命換一命,倒也沒現在這檔子麻煩事了。」

  陳玄君輕輕吐了口氣,伸手握住陳姜玉的胳膊道:「二哥,一時衝動是報不了仇的。」

  「你去送死,崑崙不在乎多要你一條命。」

  「呵,他們或許巴不得你送上門去,藉此幫蘇家野種收點利息。」

  沉默了一會,陳玄君繼續說道:「相信我,三年之內我一定將靈溪和蘇家野種的腦袋割下來,放在祠堂內祭拜少棠和小旭。」

  陳姜玉刻薄戚笑道:「四弟,你真拿二哥當無知小兒了?三年,你說三年,我又憑什麼信你。」

  「你腦子裡想的什麼我會不知道?」

  「你不過是害怕我和三弟飛蛾撲火亂了你爭奪氣運的計劃。」

  「你一心為了自己,何時為我們想過?」

  陳姜玉開門見山,當即挑明道:「君子一言,總要撥開雲霧不是?」

  陳玄君起身,再舉燃香,神色肅穆道:「列祖列宗在上,三年內,我若不能除掉靈溪和蘇家野種,陳家家主之位我退位讓賢,淨身出戶。」

  陳姜玉和陳崇飛驀然抬頭,面露震驚。

  ……

  陳家大宅,一棟清雅幽靜的獨立小院內。

  身為陳家主母的方玟萱正繫著圍裙在廚房忙活。

  她身材高挑,挽發於腦後,束著一根玉簪。

  簡約優雅,端莊賢淑。

  明明已經四十多歲了,卻有著一張不輸年輕女子的精緻臉龐。

  狐眼細長,狐媚天成。

  歲月在她身上似乎並未留下什麼痕跡。

  如果真有,或許是她不經意間露出的疲倦,給人以煎熬多年的錯覺。

  「煎個荷包蛋,一定要糖心的。」

  「大功告成,可以吃咯。」

  她捧著面碗,步伐輕盈的來到客廳,美滋滋的品嘗道:「唔,自己煮的面果然是最好吃的。」

  一位身穿粗製麻衣的老太婆拄著拐杖站在方玟萱的對面,苦笑著說道:「每天一碗雞蛋面,你也吃不厭。」

  「好吃著呢。」她抬頭,細長的眸子露出些許期待道:「聽說陳家今天有大喜事?」

  麻衣老太婆哭笑不得道:「你都問了三遍了。」

  「是嗎?」方玟萱挑著麵條,一本正經道:「可能是記性不太好了,你再說說唄,到底什麼大喜事。」

  老太婆崩潰扭身,坐到沙發上道:「陳少棠死了,陳旭也死了。」

  「哇,那真是喜事,得慶祝一下。」後者眉開眼笑的拿了瓶紅酒,開心道:「老天開眼了,我今晚得多敬一炷香。」

  麻衣老太婆將拐杖放到一邊,正色道:「陳玄君那邊會追查到底的。」

  方玟萱不以為意道:「查唄,暗中添亂的又不是我一個。」

  麻衣老太婆謹慎道:「我殺陳旭的時候看到有佛門的人出現,陳少棠應該是他們出手的。」

  「嘖,那我得謝謝姓李的小和尚。」方玟萱咬著荷包蛋道:「小寧子多善良老實呀,他們真狠得下心欺負他。」

  「都說沒媽的孩子像根草,可我這當媽的還沒死呢。」

  「欺負我兒子,總要付出點代價不是?」

  她細嚼慢咽,眸子裡滿是思念與內疚道:「天上人間那次,要不是你事後攔著我,我早弄死那兩個小畜生了。哪還輪得到他們對寧子動手?」

  麻衣老太婆解釋道:「那次時機不對,蘇寧沒吃大虧。你強行出手會引起陳玄君的懷疑,這麼多年的忍耐豈不是白費了?」

  方玟萱默不作聲,看著啟開的紅酒,突然紅了雙眼。

  她放下筷子,雙手捂臉,看不清表情道:「我不想再忍了。」

  「小寧子恨我,恨到了骨子裡。」

  「我為他謀劃的一切,他或許都不會接受。」

  「既然如此,我守在陳家還有什麼意義。」

  她小聲抽泣道:「我累了,累的快撐不下去了。」

  「我想他,想他像小時候那樣親昵的抱著我,喊我一聲媽。」

  「想他跟在我後面吵著要吃雞蛋面,還必須是糖心煎蛋。」

  「刁婆婆,我想他想的心都快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