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好了打算,但看看時間還太早,只能耐著性子再等一會兒。
我一個人跑到外面,把紙人丟在臥室里。在我甦醒的時候,這東西好像很老實,沒有鬧出任何動靜。
就這麼坐了兩個小時,到了早上七點,我就迫不及待的跟劉楚聯繫了一下。
我不想把事情直接說出來,就編了謊話,說想找一找當時那個扎紙匠,問些事情。劉楚很痛快,一口就答應下來。
我弄了兩個黑色的大塑膠袋,把紙人套著帶到了樓下,這玩意兒是用麥秸稈扎的,外面蒙了一層白紙,看上去輕飄飄,可拿在我手裡,卻仿佛沉的壓手。
很快,我就和劉楚碰面了,他告訴我,那個扎紙匠現在上了歲數,把店鋪交給兒子,自己每天就到處走走逛逛。
我們倆開車就去找對方,扎紙匠的小店是在附近一個縣城的偏遠地帶,趕到那邊的時候,剛剛早上八點,店鋪正巧開門。
劉楚帶我找到了扎紙匠,這個老扎紙匠今年看上去已經七十多歲了,身體說不上多好,不過一輩子干手藝活,眼神沒得挑。
這件事情,我可以瞞著劉楚,避免影響到他,但不能瞞著老扎紙匠,必須得跟他說實話。
所以我讓劉楚先到外面去,找個地方吃點早飯。
劉楚出去了之後,我從後備箱拿出了那個紙人,讓扎紙匠看了看。
「大伯,幫忙看看,這個紙人,是誰家的手藝。」
扎紙匠幹了一輩子,本地做扎紙的人不多,他應該都認識。
扎紙匠掃了一眼,點了點頭,說道:「這是好手藝。」
「能看出來是誰的手藝嗎?」
「年輕人,你問這些做什麼?」
我沒有辦法了,就把自己遇到的事情跟扎紙匠說了一遍,扎紙匠這麼大歲數,歷經世事,一聽就知道其中的蹊蹺和詭異。
「我不知道那個女孩子是什麼人,從哪兒來,她就留下這個紙人,我想著能不能看看紙人是誰家的手藝,然後我去找人家打聽一下。」
這一次,扎紙匠把紙人拿起來,然後非常仔細的觀察著,紙人從外面看,是看不出太大的區別的,也就是有的手藝精巧一些,有的粗陋一些。
緊跟著,扎紙匠把紙人背後的那一層紙慢慢的揭開了,然後朝裡面看了幾眼。
「年輕人,這不是一般的紙人。」
「大伯,你看出什麼了?」
「做白事的紙人,就是隨個老風俗,一般不會做的那麼精細,但這個紙人,你看看吧。」
說著話,扎紙匠從紙人的身軀裡面,慢慢的抽出來一根很細很細的線,這根線很長,和釣魚的魚線一樣,而且是透明的,從外面根本就看不出來。
隨後,扎紙匠又分幾次,從裡面取出了一個一個和蛐蛐籠一樣的玩意兒。我觀察了一下,感覺非常震驚。
這些蛐蛐籠一樣的東西,每一個都和我的拳頭大小差不多,完全是用細竹絲編織的,結構相當的精巧,如同一個小巧而且簡單的機械組合。
「這是古術里的機括,知道不。」
中國文化博大精深,包括一些旁門左道,也是玄奧之極,從傳說中的魯班做出會飛的木頭鳥開始,古人對機括的研究,一直沒有停止,曾經達到過巔峰。
很多老祖宗的東西,都沒能完整的流傳下來,不過其中一部分,還是有幸保存到了今天,這種原始的機械組合,就是從古代所流傳下來的機括。
扎紙匠說到這裡,我其實已經大概明白了,這幾個精巧的機括就在紙人的身軀裡面,一根很細很細的絲線,作為牽引機關,機括只要能正常運轉,那麼這個紙人就會做出各種各樣的動作。
扎紙匠說了老半天,解釋了紙人的事情,但對這個紙人的來歷,卻隻字不提,我心裡不免有些急躁。
「大伯,這種紙人這麼少見,這個扎紙匠應該不難找吧?」
「這個人,我知道,是個女人。」
「是個女人?」
「你別多想,是個女人,但歲數很大了。」
扎紙匠說的那個人,叫做「西婆」,沒有人知道西婆的真實姓名,反正別人都這麼喊。
西婆的手藝,就是扎紙,那手藝簡直是出神入化了,因為她扎出來的紙人紙馬,身上都帶著那種非常原始但是精巧的機括,所以,就算沒有人搬動這些紙人,只要操作得當,紙人紙馬會跟著送葬的隊伍自己朝前走。
當年,一些有錢人給家裡長輩辦白事,都希望能找西婆定製一套紙紮貨。西婆扎紙是有講究的,不論個,論套,每一套裡面包含若干個紙人,若干紙馬,還有紙幡燈籠之類的玩意兒。
這一整套紙紮貨,最後都能跟隨著送葬隊伍,一直走到墳地。
這在那個年代裡,算是一景,當地人辦喪事,都想辦的隆重盛/大,誰家的送葬隊伍如果買了西婆的紙紮貨,就會引來十里八村的人圍觀,主人家面子上也有光。
後來,西婆的名聲漸漸大了,很多人從外地趕到這兒,就為了讓西婆給扎一套紙紮貨,西婆這個人比較低調,也不想招惹什麼是非,眼瞅著來找她的人越來越多,就果斷的全部拒絕。
從那以後,西婆不再製作那些非常精巧的紙紮貨,就做一些普通的玩意兒,有人來買,她就賣掉,沒人買,就每天守著自己的鋪子。
很多同行都想學西婆的手藝,但西婆都拒絕了,她這個人看上去很和善,不言不語的,不過對這些事情看得很重,說不教,就是不教。
這些民間手藝人,相當一部分都會些神神鬼鬼的把戲,有的人想以此要挾西婆,西婆也不是好惹的,最後全都擋了回來,時間一久,誰都知道西婆不好應付,也就漸漸死了心。
扎紙匠以前見過西婆一次,當時他也是想找西婆討教些經驗,不過,倒是沒有勉強對方,西婆說不教,扎紙匠就不強求了。
「大伯,西婆住在什麼地方?」
「離這裡很遠,是個小村子,我已經十幾年沒見過她了,不知道現在人家搬家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