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退思的人果然來了。
儘管我有了充分的心理準備,而且還專門請了老萬過來壓場子,但鄭友邦一出現,還是讓我感覺很不舒服。
他出現,就意味著今天可能會有一場龍爭虎鬥。
鄭友邦在我對面坐了下來,他顯然認出了我,雖然沒有明顯流露出很深的敵意,但肯定是把我給鎖定了。
跟我們坐一個桌的老傢伙,都是眼裡有水的人,一看見鄭友邦那個眼神,就知道他跟我有過節。
倆人找藉口離開了牌桌,我也想跟著站起身,但是,看見鄭友邦就躲,這就意味著我害怕對方,鄭友邦知道我的心理,更會有恃無恐。
反正在這個地方,鄭友邦是不可能當場發作的,所以我硬著頭皮重新坐下來,跟鄭友邦對視。
「你不該到這種地方來。」
「你能來,我為什麼不能來。」我朝四周看了看,說道:「這是什麼地方,你也知道,勸你一句,別亂來。」
「這件事本來跟你沒多大的關係,你要自己朝裡面跳,是什麼後果,你清楚嗎?」
「這些就不用你操心了。」
我和鄭友邦說了幾句話,暫時也看不出他今天到底會怎麼樣。
這時候,已經是凌晨十二點鐘,牌局正式結束。到了這個年代,壓牌之類的步驟已經變的可有可無,所有人等待的都是壓牌之後的交易,各地大大小小的地下勢力都到了,會有不少硬貨露面,周圍的人頓時精神起來,那些喝茶閒聊的也都收手,準備迎接接下來的盛宴。
桌上的牌都被撤掉,換上了茶,我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鄭友邦恰好坐在我們正對面的桌旁,朝我舉了舉茶杯。
鄭友邦背後的趙退思,能量很大,實力也相當雄厚,我看到鄭友邦旁邊幾張桌子上,坐的應該都是他的人,一個個不懷好意,眼睛死死的盯著我們。
「現在先不要擔心。」老萬在我身後小聲說道:「等出了這裡之後再說。」
老萬為了這次計劃,做了充分的準備,有他在,我心裡也就有底兒了。
與此同時,我又悄悄看了看七月,從到了這個地方之後,七月就一直沒有怎麼說話。我心裡其實已經開始懷疑,這次聽從七月的安排,跑到這裡來,是不是一個明智之舉。
破碎的石像會不會出現,本身就是個未知數,如果沒見到石像,就等於白白把自己暴露在了鄭友邦的視線里。
就在這個時候,從四方城下頭,走上來五六個人,為首的是一個望六十的老人,歲數大了卻不見老,一頭黑髮梳理的光亮整齊,精神非常矍鑠。
「這個人叫連山,是當年連二爺的孫子,四方城的老闆。「老萬見多識廣,是圈子裡的萬事通,跟我們小聲的介紹。
連山一出來,周圍那些上了年紀的老人紛紛起身打招呼,連山一路走,一路跟人寒暄,一看就是為人處事很精明的那種。他一邊走,一邊跟人介紹自己身後一個二十六七歲的年輕人。
「那個年輕小伙子,是連山的獨子,連雲海。」老萬又小聲說道:「連山估計開始給自己兒子搭台了,要扶他上位。」
盜墓賊,在我們陽城周邊被稱為土爬子,做土爬子的人挖墳掘墓,有傷陰德,因果報應這東西本來就很玄奧,連家這一代人丁很單薄,連山一直熬到三十多將近四十歲的時候才得了連雲海這個兒子,當爺一樣供著養大的。
連家的產業,毫無疑問要由他兒子來繼承。
我看了看,連山老成持重,行事圓滑卻穩妥,他兒子連雲海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標準的二世祖,小臉抹的油光水亮,一臉的壞相,多動症似的,在他爹身後不停的晃來晃去。
等到一路寒暄完,連山帶著人站到了大廳的正位上,旁邊有人忙不迭的抬上一張香案,連山點上三根香。
「要敬鬼了。」
土爬子這一行的人接觸的事情多,遇見的怪事也多,常年在墳地里做事,那些邪事就無法避免,不知道從何年何月開始,他們形成了「敬鬼」的規矩,大事小事之前,必要燃香禱告,意思是希望那些神神鬼鬼的東西網開一面。時代不同了,很多老規矩都被摒棄,但必要的過場還是得走一走。
「子夜到,仙門開。」連山鄭重其事的舉起三根香,單腿跪到香案前頭,這是當年壓牌會裡最肅穆的一節,現場沒人說話了,鄭友邦那幫人也閉上了嘴,唯獨連山的兒子連雲海,歪著嘴在後頭偷笑,被他爹狠狠瞪了一眼,頓時老實了。
敬鬼的環節被壓縮了,香案隨後撤了下去,連山按照老規矩,在那邊客套了一下。這個環節一結束,壓牌會頓時進入了高/潮。
準備亮相的貨全都由四方城的人先收了,然後一下子擺出來,誰都可以看,看上貨,四方城這邊會通知貨主,然後具體談價格。
壓牌會現在開的頻繁,但至少也得三五個月或者半年一次,到場的都是周邊最大的團伙勢力,亮出的貨也相當扎眼,據說最牛的時候,先秦時期的青銅器都會露面。
現場兩張拼在一起的大桌子罩著紅布,下頭都是精品,四方城的夥計慢慢把紅布拉開,我這種不懂行的人都看的嗓子眼發乾。
硬貨價值連城,隨便拿一件出去,後半輩子就什麼都不用做了。
現場的氣氛隨即熱烈起來,有人想賣,有人想買,相互交頭接耳,有的大佬帶了專門鑑定古玩的「眼」,就地鑑賞。
壓牌會上的貨,已經由四方城過了一遍,打眼貨很少,所以交易非常順利,不到一個小時時間,三排整整齊齊的貨基本都談妥,四方城的人露出笑容,壓牌會在他們的地頭上,每單生意,四方城要抽半成水。
這時候,一幫人消停了一下,我看到有幾個人,在屏風的後面忙碌,老萬告訴我,這次盛會的壓軸貨,應該要出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