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萬說,趙退思身上的黑手印,是在後背的位置。手印是黑色的,上面可能還有螢光粉,在光線充足的地方看不出來,但一出門走進夜色,這個手印就顯而易見了。
這個事情,讓我不由自主的聯想到了鬼拍背。
常在圈子裡混的人,大多會接觸盜墓賊,也肯定會知道「鬼拍背」這樣的事。下坑摸貨的人很偶爾的會在陰暗的墓室里感覺後背被人輕輕拍了一下,每每遭遇這種情況,盜墓者就立刻抽身離開,因為那是墓主的警告,如果置若罔聞,多半會被悶在坑裡。等到出坑,這些人的後背肩頭,就可能會出現一個漆黑的手印,洗都洗不掉,很邪門。
趙退思遇到的情況,跟鬼拍背非常相似,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兩者之間的不同。他後背的黑手印,分明就是一個人的手掌上沾了墨水之後按上去的。
對趙退思來說,這是一個很不好的訊號,對方明顯是在告訴他:我能悄無聲息在你後背按個手印,就能悄無聲息的做掉你,你最好老實一點。
事情發生以後,趙退思暗中在查,但最終也沒有查出頭緒,這些上位的大佬看上去大大咧咧,橫行無忌,其實比下頭的夥計怕死,他們爬到這個位置上不容易,比誰都惜命。正因為這樣,趙退思接著就老實了,已經好幾天沒在陽城露面。
但是,這也不能代表趙退思完全消停了下來,趙退思的人,依然在暗地裡活動。
趙退思的心腹手下,不是本地人,也沒在本地的古行混跡過,所以外人不太了解,老萬費了很大的功夫,只打聽出對方叫鄭友邦。
「知道這個鄭友邦長什麼樣子嗎?」
「樣子肯定是知道的,他給趙退思辦事,不可能不露面,就是這個人。」
老萬拿出手機,翻出了一張照片,我一看,果不其然,這個叫鄭友邦的,就是上次帶人在家門口堵我的人。
我找老萬問的很仔細,在壓牌會期間,任何人都不可能惹是生非,有什麼恩怨,要在壓牌會之後找機會解決。所以,我和七月如果出現在壓牌會,無論趙退思去不去,至少當時是能保證安全的。
老萬隻要把別的事情解決好,問題應該不算太大。
聊完這些,跟老萬定好動身的日子,然後在陽城貓了一天,第三天的時候,老萬弄了車子,七月開著朝古城去。離壓牌會還有兩天空閒時間,老萬到這邊拜會了兩個老朋友,我和七月則著手去做最後的準備。
「這些都不用擔心,戴上這個試試。」七月拿出了一套假髮,不由分說就給套到頭上,然後端過來鏡子:「看看,帥嗎?」
望著鏡子裡戴著假髮的自己,我頓時憂鬱了,假髮很長,有一縷整齊的斜劉海,丑的一批。
「就這樣去?會不會太扎眼?」我推開鏡子,看著七月:「你不是故意整我的吧。」
「放心吧,壓牌會上的人,什麼沒有見過?沒人會注意你。」七月幫我整著假髮,說道:「提前跟你說一聲,不管在壓牌會上遇見什麼樣的事,都不要慌。」
她不說還好,刻意的一提醒,我就感覺腿肚子轉筋,壓牌會魚龍混雜,風起雲湧,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在那種場合下鎮定自如。
所有準備工作都做好了,壓牌會的當天,我白天整整睡了一天,全力保證精神體力處於巔峰。晚飯前,七月叫醒我,跟老萬一起驅車趕到了四方城酒店。最早的壓牌是連二爺組織的,現在的組織者仍然是連家人,幾十年時間,連家的勢力從洛川鋪到古城周邊,這個四方城酒店就是連家的產業。
壓牌會當天,酒店是不營業的,晚飯前的一刻,冷清了一天的酒店開始進人。連家既然有能力組織壓牌,就有能力擺平各種各樣的麻煩,把路都趟平了,不過這種聚會畢竟不合法,所以一切都很低調,形形色/色的人分散進入四方城。
我盯著那些前後進入四方城的人,忍不住開始緊張,這些人看上去沒什麼出奇的地方,但隨便揪一個出來,說不準就是哪兒的龍頭。我們暫時沒有下車,就在車上仔細的觀察進出的人,一直等到四方城裡面的大鐘響起,我沒有看到趙退思的身影。
我扶了扶頂在頭上那套特傻的假髮,又摸出一副墨鏡,跟著老萬下車。老萬的人脈很廣,從陽城跑到古城,依舊臉熟,進門的時候被熱情招待。
四方城外面冷冷清清,但裡面卻人聲鼎沸,該來的人幾乎到齊了,我們有意呆在角落裡,繼續觀察。沒多久,連家的人依次把來客朝樓上請,這是壓牌的規矩,先吃飯,後說事。四方城的廚子手藝很好,菜做的地道,可我沒心吃喝,時不時就暗中轉眼朝四周看。
吃飯只是個象徵性的過程,半個小時之後,飯桌就撤了,壓牌的第二個步驟開始,四方城的夥計給每桌都捧來一副麻將。在過去,這個步驟是很重要的環節,一般都是有恩怨的人湊一桌打牌,把頭一年的恩恩怨怨在牌桌上掰扯清楚,恩怨了結,不會耽誤來年的生意和財路。不過時代在變,規矩也在變,壓牌這個步驟,變的次要了。
壓牌的過程是兩個小時,這也是當年的連二爺定下的規矩,要給恩怨雙方足夠的時間去處理矛盾。老萬不好這一口,丟下我在牌桌上替他打牌,他自個兒跑去找很久沒見的老朋友閒扯淡。
我的眼神在牌桌和周圍不停的遊走,就在這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驟然出現,那人徑直朝這邊走過來,一直走到我們的牌桌前,拍了拍我對面那個老傢伙的肩膀。
「叔爺,讓個位置行不行。」
這個人拍了拍這老傢伙,順勢抬頭看了我一眼。
我一看,就感覺渾身上下不自在,這個人,赫然就是趙退思最得力的手下,那個叫鄭友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