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我沒有別的想法,就覺得爹娘少給自己生了兩條腿,幾乎腳不沾地一樣的朝前跑著,我在前面,七月在後面,跑了大概有幾十米遠,身後的七月猛然一聲驚叫,雙腳好像被什麼東西給拽住了,噗通一聲倒在地上,我趕緊轉身抓住她,用力的拉,兩個人狼狽不堪,連滾帶爬的在地上滾出去一段,勉強站直身子的時候,我的目光頓時一緊。
前面距離我們只有幾米遠的地方,靜靜矗立著一道人影,頭頂的月光本來被烏雲遮蓋著,這時候風吹雲散,露出雲層的月亮把前面的人影照的一清二楚。
那是個老的已經分辨不出年紀的老頭兒,一臉皺紋,他穿著一身灰不溜秋的衣服,背著手靜靜站在前面,身子枯瘦枯瘦的,和鬼一樣。
鬼!一個能用肉眼看見的鬼!
我的腦袋又大了,北盪山區的傳說看起來都是真的,面前這個鬼一般的灰衣老頭出現的這麼突然,看上去又這麼陰森,我頓時就停下了腳步。
我心裡已經不感覺恐懼,只是被前後不斷出現的危機逼的喘不過氣,我能感覺到身後涌動著一團一團我看不見的東西,好容易衝到了這裡,絕對不能後退半步,否則會被圍的水泄不通。我的心一橫,握著刀子在前面開路,不管前面的灰衣老頭兒是什麼鬼,先一刀劈翻了再說。
我沖的飛快,手裡的刀藉助前沖的慣性,寒光閃閃。刀鋒瞬間就劈到了黑衣鬼老頭兒的面前,他和一截木頭一樣,一動不動,但刀鋒快要劈到臉上的時候,黑衣鬼老頭兒閃電般的伸出一隻手,穩穩的抓住我握刀的手腕。
「你看我像鬼嗎?」
我的手腕被灰衣老頭兒抓住,頓時難以動彈。他的歲數估計是太大了,就因為歲數太大,所以整個人看上去有些妖異般的反常。我一直覺得這是一個肉眼能看見的髒東西,但當他低低的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灰衣老頭兒是個活生生的人。
我想把被抓住的手撤回來,可灰衣老頭兒枯瘦的手就好像一隻鐵鉗子,根本容不得我有任何反抗和掙扎。
「不要動。」灰衣老頭兒臉上的皺紋還有松塌塌的皮肉幾乎遮住了他的雙眼,眼睛就像一條縫,朝我身後望了一眼。就在這一刻,我覺得灰衣老頭兒能夠感應到一直在我身後追擊的那些「東西」。
就在我和灰衣老頭兒僵持的這兩秒鐘時間裡,七月已經翻身爬了起來,她的反應一直非常快,翻身的同時,一腳朝灰衣老頭兒的小/腹踹過去。可這些拳腳招數在老頭兒面前如同無物,他隨隨便便伸出另一隻手,抓住七月的腳踝,緊接著雙臂一用力,把我們兩個同時甩到身後。
我的感應依然很靈敏,我感應著身後那些東西無聲無息的逼近,已經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灰衣老頭兒甩開我們,緊接著朝前邁進一大步,挺身而立。他那麼大歲數了,腰身卻很筆直,枯瘦的身軀里驟然間爆發出一種強勢的力量。我在慌亂中覺得,灰衣老頭兒對我和七月好像沒有惡意,此時此刻,他完全是衝著身後那些看不見的東西而去的。
灰衣老頭兒直直的站在那兒,仿佛一個人孤身阻擋滾滾涌動的千軍萬馬,周圍那些雜亂又異樣的響動越來越激烈,鬼哭狼嚎。灰衣老頭兒鎮定的像是一座山,連躲避的意思都沒有,他那雙縫隙一般的眼睛這時候突然睜開了,整個人就好像一個從睡夢中甦醒過來的神,一身殺氣凌厲逼人。我依然看不到什麼,可卻意識到,那一團一團緊緊跟在身後的東西仿佛被灰衣老頭兒震懾了,全部停在原地。
「退!!!」
灰衣老頭兒爆出一聲低沉的呵斥,呵斥聲並不高,但我好像看見他身上冒出了一片若隱若現的如血如火的紅光。
據說,活人身上都有陽氣,那本來是一種肉眼難見的東西,可有的人天賦異稟,陽氣很盛,最能逼退陰邪的髒東西,灰衣老頭兒身上的陽火已經化成了淡淡的紅光,神威凜凜。一聲低沉的呵斥,頓時讓面前涌動的髒東西全部後退。
「退!!!」
第二聲呵斥傳出來的時候,那些眼睛看不見的髒東西在黑暗中顯出了真形,我恍恍惚惚看見一個又一個穿的破破爛爛的影子,鬼魅般在周圍快速的移動,它們顯然很畏懼灰衣老頭兒,被兩聲呵斥震動的不敢靠近。
灰衣老頭兒一個人把所有的髒東西全部擋住,我在後面看的驚心動魄,如果不是灰衣老頭兒突然出現,那一團一團穿著破衣爛衫的影子真的潮水般覆蓋過來,我們該怎麼辦?
七月輕輕扯了扯我的衣袖,我轉頭看她,她就不停的使眼色,意思是想趁著這個機會悄悄逃走。但我想了想,搖頭拒絕,示意她再等等。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突然出現了一個灰衣老頭兒,不搞清楚他的來歷和用意,我們後頭的路就走的很不踏實。
最重要的是,我內心深處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儘管跟這個老頭兒初次相見,而且是在這種地點這種場合見到的,但我感覺,他絕對沒有惡意。
灰衣老頭兒震懾了那些影子,把它們全部逼退,但一團一團的影子就在不遠的地方徘徊,好像一群盯上了獵物的狼,不肯離去。灰衣老頭兒看上去脾氣不是很好,接連兩次呵斥沒把對方逼走,就急了。他又朝前邁了一步,頭頂和兩邊肩頭轟的一下衝出一片血紅的光,身上的氣息似乎炸裂了一般,就連我和七月都感覺到一陣惶恐。
很難想像,人的身軀能散發出這種肉眼可見的光芒,此時此刻,我的腦子清醒了一些,看著灰衣老頭身上的紅光,我的記憶就開始翻滾。
短短半分鐘的時間裡,我突然想起了一個人,如果我沒有猜錯,灰衣老頭,一定就是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