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瘸子都吃了一驚,這種石頭盤子非常罕見,根據瘸子的見聞,以前在本地的古玩市場從來沒有出現過。
我趕緊就去追問這個夥計,但對方不肯說,我還想再接著問,瘸子就拉住我,輕輕搖了搖頭。
這是他們這一行里的規矩,不管是買家或者賣家,信息都是保密的,我問人家一次,人家肯說就說了,不肯說也沒辦法,絕對不能用強迫威逼的手段去逼問。
「這樣吧,你見過的東西,我不問了,就是叫三爺出來,看看這玩意兒。」
「行,我和三爺說一下,二位稍等。」
柳三指這個歲數,看上去是應該洗手退隱,含飴弄孫,但像他這種人,是不可能完全洗手的,不管到了什麼時候,至少要在鋪子裡坐鎮,除非是手下出了一個能完全替代他的人,才算徹底退休。
那夥計很快就出來了,沖我們點點頭,意思是柳三指願意見我們。
我們跟著對方到了風華軒的後院,柳三指正在屋裡喝茶,這老頭歲數沒有方孝賢大,不過也得七十多了,長的精瘦精瘦的,精神氣色卻很好。
我們已經表明了來意,所以就沒有廢話,瘸子直接把石頭盤子拿給柳三指看了看。
柳三指拿著石盤細細的端詳了一會兒,說道:「這東西,是肉貨。」
肉貨是本地古玩行當里的行話,意思就是一件貨物,就連最有經驗的人也看不出具體的年代和出處,而且沒有任何的參照物。
這種東西,材質或者器形都很精良,但仍然賣不上大價錢,因為都是孤品,收過來以後很可能就砸到自己手裡。
柳三指可能以為我們要拿石頭盤子來賣,所以間接的告訴我們,這東西不可能賣上高價。
瘸子就開始跟柳三指套近乎,嘀嘀咕咕的聊了一陣子。他在這一行也算是混了十來年,認識一些人,柳三指對瘸子的印象不錯,聊了一會兒就聊熟了。
「老爺子,商量個事,我知道行里的規矩,但還是想問問。」
「問什麼?」
「外面的夥計剛才說,他前兩天剛見過這種石頭盤子,我就是想問問,前兩天有人也拿了這東西到這兒來了?」
「你都知道行里的規矩,還問這些?這不是叫我壞規矩麼?」
柳三指雖然沒有明說,但其實也算是默認的瘸子的猜測。我坐在旁邊沒出聲,一聽到柳三指的話,心裡就有點激動。
看起來,不止瘸子一個人手裡有這樣的東西,這是一條比較重要的線索,無論如何也要打聽出來。
「老爺子,我心裡都清楚,所以這才跟您商量。」瘸子挪動著椅子,又朝柳三指身邊湊了湊,說道:「那人拿了東西過來讓您掌眼,他是想出手?要是肉貨的話,可能價錢也不高,對方拿不定主意賣或者不賣?」
「你這個小子,還是很精明的嘛。」
「老爺子過獎,我想跟您商量的是,這東西,您不用花錢買,我這邊有兩個,送您一個。」
瘸子的話說的非常明白了,這石頭盤子就算是肉貨,不值什麼大錢,但花錢買下來,多少有些風險,柳三指果然就動心了,眉毛一挑,端著茶杯喝了一口。
「老爺子,咱們只是商量而已,您合計合計,要是不會得罪人的話,還請您關照關照。」
「我會怕得罪人?風華軒也開了這麼多年了,什麼樣的人物,我都見過。你這小子會說話,會辦事,我倒是想成全你。不過醜話說前頭,你問這些事,準備幹什麼,我不管,但真鬧出什麼事情來,也跟我沒關係,我是不會認的。」
「老爺子放心,天塌下來,都由我頂著。」
柳三指被瘸子給說動了,一邊喝茶,一邊就把事情經過和我們說了說。
那是三四天以前,有一個人在五仙觀這裡來回的晃悠,拿著一個布袋子,連著走了幾家鋪子,他帶來的,就是這種石頭盤子。
別的鋪子吃不准這東西,所以也沒人敢收,等到了風華軒這裡,柳三指看了對方拿來的東西,就知道這玩意兒最起碼不是近現代偽造出來的打眼貨。
他有心想收下來,又不肯出高價,就給對方開了五千塊錢的價格,帶貨來的人有些失望,說回去再考慮考慮。
這個人肯定是到別的地方碰運氣了,如果其他鋪子都不收的話,最後他多半還是會到風華軒來。
「老爺子,這個人有沒有說,他手裡的石頭盤子是從哪兒搞來的?」
「那不是咱們行里的人,是個外行,土裡土氣的,我試探著問了問,他不肯說,我也就沒再問。」
「老爺子,這事就這麼定了。」瘸子給柳三指留下一個石頭盤子:「那人如果真的再到五仙觀來,您給我個信兒,我跟他沒仇,只是想知道這東西的來歷,真有什麼麻煩,不會牽連到您。」
「成,那人要再來,我一準告訴你。」
我和瘸子在這兒又坐了一會兒,告辭離開。
一出門,瘸子就又開始忍不住的急躁,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這東西的來歷,我勸他耐心一點,事情都到這種地步了,再急躁也沒有用。
我和瘸子回了家,一天一夜沒合眼,我是困的不行了,回去之後倒頭就睡,這一覺睡了好幾個小時,等我醒來之後,發現瘸子好像一直都沒睡覺,自己在客廳里一根接一根的抽菸,菸灰缸里的菸頭堆的和小山似的。
我明顯感覺的出來,瘸子這一次的情緒,和之前遇見事情的時候,有著很大的區別。
以前遇見什麼,總還能解決,就算真的解決不了,還有拼一拼的餘地,可這次遇見的事,弄不好就會被人取代自己的位置,那種結局,越想就會讓人越難受。
我們倆等了一天,風華軒那邊沒傳來消息,瘸子就和打了雞血一樣,兩隻眼睛都有血絲了,卻一直不睡覺,就這麼硬熬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