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奪取登州水師,收穫頗豐。
額弘略等人轉了一圈回來,告知了左夢庚一個好消息。
「將軍,這裡儲存的木材全都完好無損。我們打造戰艦的材料有了,也許用不了多久,您就能見到嶄新的戰艦了。」
登州這裡既是水師駐地,也是造船廠,因此儲存了海量的上等木料。
決定將海軍駐地放在膠州灣的時候,原料是左夢庚十分頭疼的問題。
山東不是沒有樹木,但並非樹木砍伐下來就能用於造船的。別的不說,單單一個木材解吸,就起碼需要三到四年的時間。
雖然左夢庚對海軍的建設有著充足的心理準備,但能快一點當然更加開心了。
現在繳獲了登州水師,收穫了大量可以直接使用的木材,一下子就解決了造船的問題。
不過左夢庚卻看向另外一人。
「衛青昭,圖紙你們都吃透了嗎?」
年輕人是左莊學堂第二屆的畢業生,製圖非常厲害,計算能力也名列前茅。
本來徐若琳是打算留用的,被左夢庚要了過來,加入了額弘略的團隊,負責軍艦建造。
而擺在他們面前的第一道難題,就是吃透左夢庚給出的蓋倫船的圖紙。
小伙子很有躊躇,但還是實話實說。
「參座,再給我們一些時間,有些數據還沒有完成論證。不過我們將船進行了小型化處理,建造的難度降低了不少,很快就能投入製造。」
左夢庚拿出的勝利號圖紙,可是一級戰列艦,排水量足足超過了三千五百噸。
以目前大明的造船技術,是絕對不可能建造出來的。
因此他提出了小型化的概念,減小建造難度。
目前看來他的想法具備可行性,額弘略、衛青昭等人已經有所進展。
當然了,這其實還要歸功於如今海上的主流船型都是蓋倫船的緣故。
雖然各國的蓋倫船都略有不同,可大同小異,額弘略等葡萄牙人吃透英國人的建造技術,並非什麼難事。
船的問題解決了,工匠的問題解決了,材料的問題也解決了。
擺在新軍面前的,還有水師戰俘的問題。
當看到戰俘時,左夢庚甚至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只見偌大的空地上,戰俘在被看押中居然分成了三個部分。互相之間都離著遠遠的,間或還有辱罵聲傳來。
「這是怎麼回事?」
喬雙成也是哭笑不得。
「參座有所不知,這些俘虜原本隸屬於三個部分。有原本登州水師的,有東江叛軍的,還有一部分是原天津水師的。」
左夢庚明白了,這是一口氣抓了三撥人。
而除了東將叛軍,另外兩撥人對目前的處境都不是很滿意。
一個操著相聲口音的將領嗓門賊大。
「俺們可是打天津來的,也是官軍。好麼,把俺們也當成叛賊嘍?這上哪兒說理去?等俺稟告了朝廷後,看咋德楞你們吧。」
旁邊的新軍戰士抬手就是一槍托,砸的他哭爹喊娘,老老實實地抱頭化為了鵪鶉。
對這些人,無論原本是哪兒的,左夢庚都不在乎,只是吩咐道:「對他們進行甄別,有技術的、有能耐的、品質不壞的,就吸收過來。其餘的,押送到膠州灣去修碼頭。」
他不在乎,但是有人在乎。
煙波澹蕩搖空碧,樓殿參差倚夕陽。
絕美的景致,卻攔不住趕路人。
登州城門口,一個三十餘歲的文士,看著戒備森嚴的樣子,幾經躊躇,不敢上前。
先前他一直逗留在棲霞,昨日聽聞官軍收復了登州,這才急匆匆趕來。
可是看到城門口的士兵盤查嚴密,又讓他十分害怕。這萬一遭遇不測,身死事小,父親的托囑該怎麼辦?
他站在路旁看了一會兒,結果發現百姓們進出如常。雖然那些士兵挨個盤問了,但是並不為難。
進進出出那麼多人,那些士兵竟然連索要錢財的都沒有。
這多多少少讓他安了心,一咬牙,邁步上前。
一個年輕的軍官攔在了他的面前,問道:「這位先生,從何處來?」
彬彬有禮的稱呼,令文士很是意外,痛快答道:「河南,歸德府。」
軍官眉頭一皺,繼續問道:「你的路引可在?」
文士忙拿出來遞上去,軍官接過一看,發現了貓膩。
「先生可是官身?」
原來每個人雖然都有路引,但上面還是略有不同。這位文士的路引上,居然有河南按察使司、巡按的大印,這可是尋常百姓觸碰不到的。
文士拱拱手,略微說了一些。
「家父曾在朝為官。」
軍官將路引還給他,讓開了道路。
見果然順利,文士長出了一口氣。一邊進城的同時,一邊注意觀察。
他發現這伙收復了登州城的官軍,和以往見識過的略有不同。
這些官軍的軍服雖然大體上和明軍差不多,可更加利落規整,裁製上也有很多的區別。
尤其是這些官兵都沒有配穿戰襖,下半身的褲子顯露在外。腳下穿著的鞋既非布靴,亦非草鞋,而是一種樣式古怪的棉鞋。
文士的父親曾是朝廷大員,對於軍伍頗有心得。文士在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也略懂一些。
他發覺這伙官軍的火器普及率非常高,幾乎每個士兵都手持火銃。
他在火銃上並沒有看到藥池,而且火銃的樣式與明軍所用的鳥銃完全不同。陽光照在上面,槍管爍爍閃光,足見其精良。
這到底是哪裡來的官軍?
帶著滿腹疑問,文士走進了登州城。
而城內的一切,才更加令他意外呢。
在他想來,剛剛經歷大戰,城內必定殘破不堪,生靈塗炭。
結果道路兩旁的店鋪已經開門營業,路上的行人更是步履安閒,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古怪,真是古怪!」
文士嘀咕了一句,幸好記得正事,攔住一位路人請教。
「二哥請了,敢問戚府怎麼走?」
路人笑了。
「在這登州城,還有人不知道戚府在哪兒的?」
他給指引了方向,文士謝了,一路尋去。
登州衛旁的一處精緻大院,如今大門緊閉,內外隔絕。仿佛這座城裡發生的一切,都和裡面的人沒有關係。
一個六旬左右的老人,此時就端坐在院中的槐樹下,手中雖然捧著書冊,目光卻是游離。
院門被突兀敲響,室內奔出一個老婦人和一個中年男子,全都面帶悽惶。
「老爺……」
老人雖面色蒼涼,卻穩如泰山。
「稍安勿躁,我戚家與世無爭,不管城頭變幻大王旗,都可高枕無憂。」
說罷,他示意那個中年人去開門。
中年人小心翼翼打開院門,就看到外面站著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領頭的看不出官銜,大約是個小旗。
軍卒上門,令中年人無比緊張。
「不知幾位軍爺有何貴幹?」
那「小旗」卻很客氣,舉手至眉,似乎是什麼禮節。
「我們是新軍的,負責維持城內秩序。如今城內的叛軍已經肅清,市面恢復,請府上安心便可。如需什麼幫助,可到街口的哨兵那裡通報。」
中年人狐疑不已,沒想到這些兵丁上門,居然不敲詐勒索。
「多謝相告。」
那小旗便點點頭,帶著人逕自去了。
中年人楞在門口半晌,依舊百思不得其解。生平首次見到這等彬彬有禮的丘八,竟不擾民。
他並沒有看到,那小旗走了幾步後,回頭看著府門上的牌匾,也滿眼疑惑。
「戚府?」
中年人關了門,回到老人身邊,稟告道:「父親寬心,是幾個軍卒上門,滿以為要勒索錢財,正準備使些銀錢打發了。可他們就問了幾句話,還說市面已經平靜,可以放心出門,便走了。」
老人和他一樣,驚奇不已。
「那些士卒沒有擾民?」
中年人又返回去,打開院門,趴在門縫上觀察。
就看到那小旗官帶著人一家一戶地敲門,待裡面的人出來後,只說了幾句話便遠去,並沒有任何索要錢財的舉動。
一家人嘖嘖稱奇,對於這收復了登州城的官軍更是摸不著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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