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萊陽。閱讀
盛夏的驕陽下,烽火直衝天際。
數不清的亂民呼喊著他們自己也聽不懂的噪音,舉著各種五花八門的武器,抬著簡易的長梯衝向城牆。
護城河早已被填平,用了數不盡的泥土,還有數不盡的死屍。
守城的已經麻木了,攻城的也麻木了。
誰也不曾想到,小小的一座萊陽,如今竟然成為了登州的焦點。
徐雅晴佇立在高崗上,滿懷期待地看著亂軍再次撲向城牆。數十架長梯豎起,開始有人往上攀爬。
俄而,城上有人探出頭來,一塊塊西瓜大小的石頭當頭砸下,讓攻城的人慘叫著跌落。
可扔石頭的人也被城下的弓箭手射死,跟著摔落下來。
不大一會兒,城頭上突然冒出一股股濃煙,緊接著衝鋒的亂軍當中就出現了好幾條肉眼可見的空白。
本來往前沖的亂軍立刻大呼小叫地退了回來,一波攻城戰便平靜了下來。
「廢物,全都是廢物。這麼一座小小的縣城,連個縣令都沒有,居然攻了五天都沒有攻下來。」
面對她的斥責,李孟明臉色難看。
「聖姑,我軍新成,未經訓練,就攻堅城,自然難以勝任。以我之見,咱們不如舍了萊陽,一路往東攻打。我已打聽好了,東面福山、乳山、寧海州毫無守備,旦夕可下。待咱們隊伍再壯大一些,重新打回來便是。」
徐雅晴臉色鐵青,喝道:「左夢庚的大軍已經進了青州府,不日就要衝過來。再往東去,要被他趕到大海里嗎?」
董大成不以為意。
「屬下已經打聽過來了,這伙過來的官軍不過三千來人。即使和張可大合兵一處,也不過八千有餘。咱們數萬人馬,真就怕了他?」
徐雅晴嗤之以鼻。
「真以為你們這些土雞瓦狗,能當官軍一擊?」
幾位首領被罵的氣憤難平,但顯然都對徐雅晴的話不以為然。加上這幾日各部損失破重,怨氣已經在他們的心底形成。
徐雅晴看在眼中,表面倨傲,內心卻喟嘆不已。
自從父親死後,這白蓮教就是一盤散沙了。
這一次苦心策劃,難道真的要功虧一簣?
正悲苦間,侍女湊過來,低聲道:「聖姑,那人醒了。」
徐雅晴精神一震,也不管各路首領,直奔後帳去了。
見她走了,首領們全都樂的輕鬆,趕緊示意鳴金收兵。
今日的萊陽,難道迎來了平靜。
徐雅晴一路回到自己的帥帳,就見那個在東昌府救的人此時已經坐起。
此人頗為雄壯,近前看了,竟如同惡虎一般。便是行走江湖,怕也是一條響噹噹的好漢。
「你醒了?」
那人看過來,眼神里滿是冷漠。
「是聖姑救了我?」
徐雅晴走到他面前的凳子上坐下,傲然道:「本聖姑正用人之際,見你也算是個英勇的,便大發善心帶了回來。你可要知道,你這條命是我救的。從今以後,要好好報答,知道嗎?」
那人卻冷然一笑,語氣譏諷。
「報答什麼?跟著你們這些裝神弄鬼的過家家嗎?」
徐雅晴背後的侍女聞言大怒,斥道:「混帳,你說什麼?」
那人笑聲反而更大。
「你們這些裝神弄鬼的,不可能成事的。趁早死了心,好好地做你們的地老鼠吧。」
徐雅晴攔住了要出手的侍女,尖酸刻薄地道:「既然覺著我聖教成不了事,為何用混進來?」
見那人冷著臉不說話,徐雅晴的眼神眯了起來。
「你和左夢庚什麼關係?」
這個名字一出現,那人立刻如惡虎附身,整個人都瀰漫著血煞之氣。
「那是爺爺的私事,與你何干?怎麼著,想把爺爺交給左夢庚,換取活命機會?」
徐雅晴吃吃笑著,聲音又復嬌媚。
「你和左夢庚有仇,對嗎?恰好,我聖教也和他有仇。不如……我們合作,如何?」
那人卻無動於衷。
「就憑你們這些地老鼠也想對付左夢庚?哼哼,他那火銃兵,還真以為你們能刀槍不入嗎?」
徐雅晴也怒了,罵道:「你個腌臢潑才,難道你便能報得了仇嗎?光靠你一人之力,你連左夢庚的身邊都近不得。」
那人卻尖酸的很。
「你們這些地老鼠也不行。那左夢庚勢力已成,要想對付他,必定要有大軍才成。」
徐雅晴愈發覺得此人有意思,誘惑道:「本聖姑如今麾下有大軍數萬,只要你忠心於我,便封你為上將軍,助你報仇如何?」
那人哈哈狂笑。
「數萬大軍?都是東昌府的那些貨色嗎?」
不提此事還好,一提起來,徐雅晴也不禁面紅耳赤,惱羞成怒。
身子一晃,撲到那人面前,劈掌就朝對方的喉嚨斬去。
那人坐在床上,橫臂一架,彈開了她的手掌,隨即拳化虎爪,反抓了了回來。
徐雅晴有些大意,沒想到此人的功夫那麼俊,竟然被他扣住了自己的喉嚨。
不過那人卻悶哼一聲,手指沒敢發力。
原來徐雅晴的另一隻手上不知何時持了一柄匕首,已經頂在了此人的肋下。
匕首的鋒刃上藍汪汪的,顯然粹了劇毒。
「哼,果然最毒莫過婦人心。」
徐雅晴不以為忤,笑聲更加妖媚,腦袋一扭,脫離了此人的手指,同時也收回了匕首。
「現在,咱們可以好好談談了嗎?」
……………………………………
新軍進軍的速度很快,當晚就出現在了臨淄城下。
臨淄城裡的白蓮教匪連點反應都沒有,就被新軍攻入城中,只得奔出城去,向南奔逃。
左夢庚有意鍛鍊新軍的能力,命令第三團連夜追擊。
第二天早上,第三團傳回來訊息,已經將殘餘的白蓮教匪困在了淄川縣附近的一個鎮子上。
「叔父,咱們過去看看?」
孫元化這一路行來,就和做夢一樣。
山東上下束手無策的白蓮匪患,在左夢庚這裡,卻好似揚湯沸雪,刀切豆腐,一路行軍一路剿滅,沒有一股亂匪是新軍的一合之敵。
孫元化將新軍與明軍作對比,悲哀地發現,明軍不如之處,竟數不勝數。
見識的越多,心態也就越平衡了。
「那便走吧。」
留下第一團掃蕩臨淄周圍,左夢庚、孫元化等人在警衛連的護衛下,來到了淄川。
和臨淄不同,淄川縣城並沒有丟。但周圍的鄉下已經被白蓮教禍害的不輕,所到之處,只看到田地荒蕪,村莊毀滅。
路上偶爾還有腐爛掉的死屍,弄不好會成為瘟疫的源頭。
左夢庚讓隨軍的大夫將見到的屍體都掩埋了,能避免一分瘟疫的爆發都是好事。
下午時分,他們趕到地方,才發現白蓮教被困住的鎮子,位於東西兩側的山脈包夾之中。除此之外,鎮外南側還有一條橫向的小山,與東側的山脈形成了一道極窄的口子。
第三團第七營已經堵住了這個口子和南側的山坡,讓鎮子裡的白蓮教匪無處可逃。
左夢庚站在高處,用望遠鏡觀察鎮子裡的情況,發現了不一樣的地方。
「這鎮子是礦區嗎?」
他看到鎮子內外到處都是被挖掘的坑洞,而且鎮子裡面還到處聳立著冶煉的爐子。
三團政委婁甫已經了解過情況,匯報導:「參座,這裡叫顏神鎮,據說整個鎮子都是以瓷器、料貨為主要營生。」
左夢庚一聽就知道了。
大名鼎鼎的顏神鎮嘛,明清時期北方的玻璃產地。
沒想到一路剿匪,居然跑到了這裡來。
不過一想到那麼多技藝純熟的玻璃工匠,左夢庚就不免怦然心動起來。
「傳令下去,進攻的時候務必小心,千萬不要傷了平民。還有將鎮子上的工匠都找出來,務必要保護好。」
如今臨清的玻璃行業發展突飛猛進,最缺的就是技藝純熟的匠人。
既然這一次得來全不費功夫,左夢庚當然不打算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