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初至扶搖軒

  「踏燕雲已給出了答案,你還要嘴硬嗎?」趙仲謀一邊策馬,一邊笑問。

  明月沒好氣地回:「真沒想到,堂堂大將,竟這般言行無狀,故意使壞戲弄人,就不怕被人笑話嗎?」

  「瞧你的性子,戲弄人的惡作劇必然比我多了去了,你就不怕被人揍得鼻青臉腫嗎?」

  明月一時語塞,但又不願輕易服輸,便道:「罷了,看在當年相逢義氣的份上,我不與你計較。但是,別怪我把醜話說在前,要是你再故技重施,我因此而摔成殘廢,今後你便要將我供在趙府,一輩子好吃好喝地侍候著。」

  趙仲謀哈哈大笑:「真沒想到,多年不見,你還是老樣子……」

  明月打斷他的話:「沒聽說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嗎?」

  「確實!秉性純良,仗義疏財,口齒伶俐,慧心妙舌,刀子嘴、豆腐心,當年如此,今亦如此,你……」

  趙仲謀一下子用了一堆讚美之詞,反而令明月覺得不好意思了,她連忙打斷:「夠了夠了,你突然將一堆張冠李冠鄭冠陳冠一股腦兒扣上來,意欲何為?想壓死我嗎?」

  趙仲謀又是朗聲而笑,笑聲落於巷陌,飛向瓦脊。

  不知不覺,兩人一番東拉西扯的談話,令明月在被抱上馬背後產生的尷尬不適感消失不見了。

  趙仲謀收起笑意,正色道:「說真的,當年我在太白酒館說要離開洛陽,去尋機會出人頭地、建功立業,你二話不說,慷慨解囊,資助我奔赴志向,此番情義,我一直銘記於心,一直尋思著該如何回報你。這下正好,踏破鐵鞋無覓處,你竟然來京師了。難得重逢,我怎能冷落了你?而且,剛才你救我於危急中,並因此而受傷,我若放任你急急離去,豈不辜負了厚義?我可不想受良心譴責、慚愧不安,你也休想置我於此番境地!」

  明月想起正在城門外等她的陶叔,內心著急起來,道:「我傷無礙,可自行處理。而且,青山不老,綠水長存,日子還長呢,今後不會沒有相聚之時。城外,家人還在等我,若不按時會合,家人必然著急萬分。今日就此別過,下次再聚,還請趙二哥理解與包涵。」

  「這有何難,我這就差人去向你家人通報,並請你家人一同前來相聚暢飲。你只需告知家人在城外何處?如何對接?」趙仲謀一邊說著,一邊放慢了馬的奔跑速度。馬停在了一座宅院門前,有僕人立即迎過來牽馬。

  想到陶叔目前或許是官府要緝捕的人,明月哪裡還敢告知城外家人情況,只能回道:「不必如此勞師動……」

  明月口中的「眾」字還未說出來,趙仲謀已利落地跳下了馬,道:「少囉嗦,到了,下來,進屋療傷。」他一邊說著,一邊向她伸手,就要去抱她下來。

  明月看到旁邊有僕人,先前的尷尬不適感又涌了上來,便急忙道:「不用,我自己能下來。」她的腳踩在馬鐙上,雙手扶住馬鞍乍一用力,就覺得右手劍傷的位置因為疼痛而使不上勁,痛得嘴裡嘶嘶吸氣。

  趙仲謀懶得再跟她廢話,一把將她攔腰抱了下來。

  明月感到一股滾燙感一下子自臉龐蔓延到了脖子。她偷偷瞄了一眼旁邊的僕人,幸好那人背對著她和趙仲謀,沒看到她被抱下馬的情景。

  她心裡還在暗自慶幸時,趙仲謀已拉起她的手,向宅內走去,一邊走,一邊對院子裡的僕人吩咐:「速去取治療劍傷的藥來。還有,端一盤熱水,並備一套衣服。」

  他乾脆利落地吩咐完之後,帶著明月在一條迴廊轉了兩個彎,便推開一間屋子的門,就要走進裡面。

  明月抬頭看,只見門額上題著三個字:扶搖軒。

  室內光線充足,即使不點蠟燭,仍能一眼看清相關物品。只見裡面並沒有過多的陳設,更沒有華麗的裝飾,除了劍、斧頭等器物,大多是書架與書。東面的牆上,掛著幾幅地圖。再往裡看,屏風後面,好像是一張臥榻。

  「先清理包紮傷口,然後再帶你好好參觀府邸。」趙仲謀將她帶到屏風前的椅子上,取來剪刀,就要為她剪掉血漬斑斑的衣袖。

  明月的手急忙縮回,不敢看他,低下頭,道:「且慢,豈敢勞煩趙二哥,還是我自己來。」

  趙仲謀看她明顯的局促不安,便也不勉強,把剪刀遞給她。

  明月接過剪刀,由於不習慣使用左手,一番努力,剪了好一會,還沒剪斷一半。

  此時,僕人已遵照吩咐送來了相關物品,並點燃了蠟燭。

  趙仲謀看她磨磨蹭蹭,忍不住罵道:「平日裡嘴巴不肯服輸也就罷了,但受傷了仍要逞強,就真的讓人生氣了,要不是看在你流血甚多的份上,我真想把你拎起來扔到院子裡,讓你一個人繼續磨蹭,我眼不見心不煩。」

  明月擔心等一下剪斷衣袖後露餡,正尋思著如何支開他,聽到他的話,便放下剪刀,故作輕鬆地嘻嘻笑著:「傷的是我,而非你,我都不急,你這般心急火燎,被下人看到,會有損你威嚴持重。而且,我一向辦事拖拉,改不掉,能怎麼辦?既然如此,我有一法子,就是你最好將我扔出趙府,扔得徹底一點,如此才算真正的眼不見心不煩。」

  趙仲謀心裡有了疑惑,他交叉雙手,居高臨下地睨著她:「趙府並非虎狼窩,你如此局促不安、以進為退,並且故意言語相激,無非是想讓我放你離開。」他突然笑了,並坐到她旁邊的椅子上,道:「梅文武,不管你心中打什么小算盤,都註定要落空,反正今日我有空,便陪你慢慢磨蹭,來吧,繼續。」說完,他端起茶具,慢條斯理地喝茶。

  明月無計可施,拿起剪刀,遲遲沒有動手。

  趙仲謀像看熱鬧般,氣定神閒、似笑非笑地把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他是要看她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他還要弄清楚為何每次跟她接觸,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當年,此人年齡尚小,他又一心奔赴志向,根本無暇也無心去分辨清楚這份感覺的奇怪之處究竟在於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