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雙膝疼痛有所緩解,但仍需藉助陶世安的力量才站了起來。她輕輕揉著膝蓋,說:「我問的並非這個。」
陶世安被明月的話弄得迷糊起來:「小姐的意思是?」
「汴州是否又稱開封?往前走是否就可到開封城了?」
陶世安這才恍然:「是。」
「陶叔,我有一事,必須要進開封城一趟,你去告訴船家,若他願意等我們回來再啟程,便讓他等。若他不願意,你即結清僱請費用給他,改日我們再另行僱船。」
陶世安不由遲疑:「非去不可嗎?」
明月點頭,並為了讓他安心,道:「相信我,進開封城,並非是任性胡鬧,而是真有一事需要辦妥,方能啟程往金陵。陶叔,月兒長大了。」
聽到明月這番話,陶世安多日來懸著的心終於稍稍放下,雖不知道她為何要進開封城,但還是決定陪她前往。做好決定後,他叮囑:「你在此等我,千萬不要亂跑,我回到船上處理好之後,即回。」
明月點頭。
陶世安匆匆離去後。明月在路邊找了一塊石頭坐下來,打開小絹布包,取出玉佩,輕輕摩挲,心裡默默地說:「你好嗎?如今,你可在開封城?你知道嗎,我已離開洛陽,明年,如你到洛陽,就再也找不到我了。」
握著玉佩,明月腦中反覆響起和慕容俊一起回洛陽城時,他在馬車上跟她說的話:「此一別,盼重逢……開封城,潘美府邸。」
不久,陶世安返回接明月,他雇了一輛馬車前來。
上了車,車夫一揚鞭子,馬兒拉著他們徑直往開封城方向奔去。
路上,明月向車夫打聽潘美府邸所在。
陶世安聽了,心裡納悶:小姐何時結交了官家子弟?
車夫聽後,反問道:「公子所問的,是否為西上閣門副使潘大人?」
明月聞言精神一振:「潘美任西上閣門副使?」
車夫咳嗽兩聲,清清嗓子,道:「今年三月,咱大周新登基的皇帝不是親率將士在澤州打敗了北漢和契丹的聯合進犯嗎?真是大振士氣和民心。如今這天下打來打去,老百姓苦不堪言啊!希望新登基的皇帝能大有作為,給百姓一口安穩飯吃。」
車夫甩了一下馬鞭,吆喝馬匹前行,再接著道:「自古聖賢有言:賞罰若明,四方可行。在澤州之戰中,立軍功者,加官進爵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嗎?我聽聞,潘大人也是於此次軍功中獲升為西上閣門副使。只是不知與公子所打聽之人,是否相符?」
明月有些發愁,她無從求證,不知慕容俊對她所說的潘美,是否跟車夫所說的人為同一人?
略沉吟,無奈,明月抱著去試一試的心態,回道:「勞煩大叔代為引路,直接送我叔侄兩人前往西上閣門副使府邸。」
「好嘞。」車夫再揚鞭兒,馬車加速馳去。
馬車快要到達開封城時,明月突然想起在碼頭附近麵館中聽到的商販老關的話,其中說陶叔目前已是官府發告示要緝拿的人。她想到,開封和洛陽同在大周國管轄之下,此時若貿然進城,不知會面臨怎樣不利的局面。
思來想去,明月細聲對陶世安說:「陶叔,若你一同進城,恐有被緝捕的危險。為穩妥起見,你在城外找個地方歇腳,我隨車夫進城一趟,很快便回。」
「你此趟進城去潘府,到底所為何事?我不放心你一人獨往。」
明月低著頭:「年初,逃婚離家時,在伊水畔結識了潘府一位公子,臨別時,他與我約定,明年到洛陽找我。如今我既已離開洛陽,將往金陵,為不失信於當日所約,我要去跟他道別一下,告知去向。」
陶世安想了想,覺得與其眼睜睜看著她萎靡不振,不如放手讓她走一趟,或許與潘公子見面,使她有盼頭,對她有觸動或有助益也說不定。且開封作為帝都,相對其他地方而言,會更安全,這一點,從汴州碼頭的熱鬧繁忙與秩序井然便可見一斑。
眼看越來越接近城門,陶世安終於做出決定,對明月說:「速去速回,注意安全,城門關閉之前回到此處跟我匯合,我在茶棚里等你。」他指了指前面一個茶攤。
兩人依商定行事,待陶世安在茶攤旁邊下了馬車,明月隨車夫駕馬車進了城,問過幾個路人後,按路人所指往潘府所在方位馭馬而去。
約三刻鐘後,馬車終於停在了潘府的大門口。這時車夫道:「公子先去拜見大人,我去姑母家一趟,不用半個時辰,即可回到此處接你。」
明月點頭表示同意,下了馬車,待車夫離開,她看著潘府大門,心情突然變得忐忑不安起來,緊張之下,手心在冒汗。站了一會,才鼓起勇氣走上前去,拉起門環叩響了大門。
等待中,手心依舊不停在冒汗。
很快,門開了,走出來一個頭戴灰色巾帕、身穿短襦、皮膚黝黑的中年男子,看衣著打扮是一名家丁。明月向對方作揖,道:「請問,此處府邸,可是西上閣門副使潘府?」
中年男子回以揖禮後,開始打量面前這個清秀的素衣少年,看明月雖衣物裝束簡單,但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來的氣質,顯然不是粗鄙之輩,於是客氣地點頭,回道:「正是潘副使府邸,敢問公子找誰?為何事而來?」
確認沒有找錯後,明月暗自輕舒一口氣,道:「我叫伊明月,洛陽人氏,特來拜見貴府的慕容俊公子,煩請代為通報引見,先謝過。」
中年男子聽到明月說要拜見慕容俊公子,一副出乎意料的驚訝表情,一瞬後,他回過神來,笑道:「公子,此處是潘府,你確定來潘府找姓慕容的公子?」
明月被他如此反問,一下子愣住了,她一心想著慕容俊當天說的話,毫無懷疑,便一路尋來,至于姓潘和姓慕容之間的關係,她竟沒有想過。
腦中浮現起那天在馬車上,慕容俊告知她可到開封城潘美府邸找他的那一幕,他的目光與神態充滿真誠,絲毫不似有假,他還說了「此一別,盼重逢」。對於他說的這些話,她一直深信不疑,從來沒有多想,畢竟,兩人一起經歷了死裡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