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中,兩人聽到他們上方不遠處傳過來有腳步踩踏林草所發出的簌簌聲。估計是那伙青衣人尋來了。
即使置身黑暗中,少年郎仍忍不住看嚮慕容俊,不明白他是什麼身份,是好人還是壞人,為何那伙人非要抓住他不可?為何那些人罵他是盜賊?看來,逃過這個劫難後,要離這個人遠遠的。他心裡暗暗決定:離開此處後,馬上送走這瘟神。
很快,兩人聽到從上面傳來青衣人的對話:「剛才聽到慘叫聲是從這個方向傳來,應該就在附近。」
「他奶奶的,敢用辣椒粉糊弄老子,等捉到那黃毛小子,老子非一刀一刀割他的肉不可,讓他慢慢流血而亡,不能讓他死得痛快。」
「說得對,如此才可解恨!」
「大家分開來找,找仔細點,主子說了,一定要捉那慕容狗賊回去,一天剁他一根手指。」
聽到青衣人的對話以及搜尋的腳步聲,少年郎感到又是好笑又是後怕,不禁抓緊了慕容俊的衣袖,好像這樣就會抓住一份依靠和安全似的。
搜尋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已有微弱的光亮到了兩人上方的豁口。少年郎的心怦怦亂跳,大氣也不敢喘,心想這回真是被瓮中捉鱉了。
隨即,少年郎馬上覺得不妥,怎麼可以如此形容自己呢?他再一次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緊張得手心在冒汗!
少年郎也感覺到了慕容俊的緊張。
突然一聲狼嚎響起,接著陸續有狼嚎聲應和,聽聲音,應該不止兩三隻狼。少年郎心頭突然閃過一線亮光和希望,頓時覺得這狼嚎聲無比悅耳動聽,嘴裡微不可聞地念念有詞:「狼爺爺、狼奶奶、狼叔、狼嬸、狼哥、狼姐,行行好,幫幫忙,快去嚇跑那些人。」
慕容俊在少年郎耳邊低聲制止:「閉嘴!」隨即再次捂住他嘴巴。
「糟糕,碰上狼了!」上面的人說。
「找來找去也沒見個蹤影,莫非那兩小子已成狼群美食?」
「老大,撤不撤?憑我們幾人,若狼群來襲,恐也麻煩。」
腳步聲與說話聲都停住了。
須臾,一個聲音響起:「先撤吧,等天明再作打算!」
腳步聲漸漸遠去。
未幾,萬籟俱寂。
小命算是暫時保住了。少年郎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嘿嘿笑著:「狼大俠啊狼大俠,你們當真威風凜凜,萬獸之王應該屬於你們狼族,感謝救命之恩,感謝感謝。」
慕容俊潑他冷水:「先別急著感謝,萬一狼真的來了,從你我掉下來的豁口鑽進來,你覺得你我還有活路可走嗎?」
少年郎傻眼了,緊接著渾身一哆嗦,不由自主地嚮慕容俊靠了靠。
慕容俊感受到了少年郎的恐懼,突覺不忍心,於是故意輕笑,道:「嚇你的,當真經不起嚇,不像爺們,倒像丫頭。」
少年郎氣惱,抬起腳,黑暗中憑著感覺嚮慕容俊的腳踢了過去。
慕容俊不躲,受了少年郎一腳,繼續逗他:「你這一腳,無甚力道,不像爺們,真像丫頭!」
「欺人太甚!」少年郎一邊罵,一邊再次抬腳嚮慕容俊踢過去。
「還有沒有力氣?若是有,可以繼續踢,若是沒有,就好好睡一覺,恢復一下體力,等天明後好逃離此處。」慕容俊慢慢悠悠地說。
少年郎氣鼓鼓地不再搭話,推了慕容俊一把,算是出了一口氣。又離他遠一點,這才側身躺好。
安靜下來後,少年郎更覺又餓又累又困,不大一會,竟先睡著了。
一夜迷迷糊糊。
許多鳥兒歌唱的聲音傳來時,少年郎醒了過來,他睜開眼睛,借著豁口投下來的亮光,看到慕容俊的臉幾乎快貼到自己的臉了。活動了一下手和腳,不對,怎麼兩個人綣縮到一起了?難道昨晚睡著後感覺冷,兩人就不知不覺抱著取暖了?
只聽到彼此的呼吸聲,慕容俊的氣息暖暖地撲面而來。
少年郎臉上發燙,心裡發慌,連忙手腳並用,一邊用手推,一邊用腳蹬,隔開了與慕容俊的距離,並藉機一個翻身,背對慕容俊側躺著。
「天亮了?」慕容俊被推醒。
少年郎假裝也才睡醒,伸了個懶腰,反問了一句:「天亮了嗎?」
兩個人坐了起來,借著暗淡的光線觀察情況,驚訝地發現置身之處竟是一條隧道。
少年郎正想說話,腹中傳來一通咕咕叫的聲音,他立覺尷尬,暗罵自己肚子不爭氣。
出乎意料地,說話總欠缺溫度的慕容俊竟伸手攬著少年郎的肩膀,道:「小兄弟,謝了,我慕容俊欠你一條命。」
慕容俊態度的轉變,倒令少年郎一下子不適應,他撇撇嘴,不知該如何作答。
「你還沒相告尊姓大名,日後我該找誰報恩?」
少年郎腦子飛快的轉了一圈,顯得很謙虛地說:「我娘親說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所以,報答嘛,就不用了,目前得先解決肚子餓的問題,不然等一下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
「我可不想被世人一人一口臭烘烘的唾沫淹死。」慕容俊睨著少年郎。
少年郎忍不住笑了,心想這傢伙記性不賴,昨日自己胡扯的話,他不僅記住了,更反過來以此嘲謔。
「快回答我的問題。」慕容俊催促。
「梅文武。」少年郎聲音低低,似是顯得有點底氣不足。
「少糊弄我!」
「梅—文—武!」少年郎拖長了聲調。
「當真?沒文也沒武?你爹娘竟給你取如此有趣的名字?」慕容俊目光里有狐疑,也有笑意。
「看你一表人才,沒想到卻是魚質龍文!我姓梅,『一樹寒梅白玉條』之梅,不是『沒有』之『沒』。奉勸你抽空多讀聖賢書,以後別再讓人笑話你布袋裡裝麥秸——草包一個。」梅文武嗤笑道。
慕容俊明朗一笑,鬆開梅文武的肩膀,問:「哪裡人氏?」
「洛陽。」
「好,洛陽梅文武,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