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林草茂密,兩人再也無法奔跑,只能深一腳淺一腳地前行。
少年郎明白,等青衣人明白過來他所謂的毒粉,肯定會追殺過來,所以即使是黑夜,他也根本不敢停步,拉著白袍男子,摸索著在山林間行走,以期能找到一個藏身之處。
黑暗中,山林里,走著走著,少年郎完全失去了方向感。正在一籌莫展之際,突然山林深處隱隱傳來了動物的嚎叫聲,像是狼的嚎叫。少年郎頓時感到毛骨悚然,覺得狼就在他們不遠處窺伺著,綠色的眼睛如同黑夜的幽靈,緊盯著即將到口的美餐。
白袍男子感覺到少年郎的手在輕顫,道:「趕你走的時候,你不走,你不是不怕死的嗎?怎麼幾聲狼嚎,就讓你嚇破膽了?還以為你有多高強的本領,沒想到如此不堪一擊。」
依舊是沒有溫度的語氣!
少年郎生氣又惱怒地甩開白袍男子的手,諷刺:「失敬了,原來是夜郎國王駕到。」
白袍男子聽到對方用夜郎自大來諷刺自己,依舊不惱不怒,淡淡地道:「不錯,你逃跑的本領夠強,罵人的方法也特別,看來腦袋裡裝進了幾卷書冊。」
「你這算是誇獎嗎?告訴你,我不需要,更不稀罕。是,並非你不自量力,你本領高強,能以一敵百,不,以一敵千都完全不成問題。可笑我這個膽小怕死、本領低微的人自以為是,竟錯以為你需要我幫助,心急火燎地要救你性命,以致把你拖累到狼窩來。我真是……」說到這,少年郎拖長了聲調:「愚—不—可—及!」
白袍男子根本不去理會少年郎的冷嘲熱諷,而是直言不諱:「不錯,是你救了我,但你那些街市小孩的胡攪之法,原是毫無勝算,只不過今天你出奇不意,討到一些便宜罷了。接下來若不是天黑有助隱身,你我根本逃不掉。」
少年郎悻悻道:「是,我胡攪,我亂來,那我乾脆讓你毒發身亡算了,若想活命,有本事你自己解毒。」
黑暗中,白袍男子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少年郎本就氣未消,聽到男子突然發笑,更加氣惱,他出言誆嚇:「笑什麼笑,死到臨頭,還笑得出來,若是你好言求我,我心情好了,或許會幫你解毒。」
白袍男子根本不為其言所懼,慢慢悠悠地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所謂的毒粉是什麼,從辛辣的氣味和刺痛的感覺分析,那無非是辣椒粉再添加了什麼東西的混合物,是不是?而且,我被你拉著狂奔了好長一段路,至今內息呼吸均勻,絲毫沒有中毒症狀。你說你這不是小孩子的把戲,難道是俠客所為?」
竟然早就被看穿了!這下少年郎不好意思了,他撓撓腦門,忍不住嘻嘻笑了兩聲。但他嘴巴仍是不肯服輸,振振有詞地說:「總之,別管我用的是什麼方法,反正結果就是我救了你,將來你務必記得要報答我,若是知恩不報,當心世人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你。」
「噓!」白袍男子突然示意安靜。
側耳細聽,寂靜的山林間隱隱傳來腳步聲。再回身看,遠處,還有火把的亮光。看來是那幾個青衣人正搜尋他們。
少年郎掏出手帕,往白袍男子臉上胡亂擦著,要幫他擦去臉上尚存的粉末。
手帕觸鼻的一刻,一股清香進入鼻腔。白袍男子聞到香味,感到愕然。就在這時,少年郎在他耳邊低聲說:「擦把臉,再過一會,你的眼睛就沒有那麼難受了,我們必須要想辦法避開他們,不然被他們找到,就是死路一條。」
不容白袍男子回答,少年郎拉起他的手,繼續往山林更深處摸索而去,黑暗中,感覺是在往山坡上走。
突然,前方隱約出現了幾個綠色的光點,像是某種動物的眼睛。少年郎想到那有可能是狼,再想到狼長著尖利牙齒,想像著狼的尖牙撕咬在身上的痛苦,他心生恐懼,冷颼颼的感覺瞬間籠罩全身,且又飢餓,令他頓覺雙腳發軟,無力抬起腳步,左腳不知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身子不由向前撲倒下去。
白袍男子搶上前一步,用力去拉少年郎,卻感覺腳下忽然變空,整個人開始往下墜。他大驚,以為是掉下了懸崖。
「啊……」少年郎驚叫。
兩人手拉著手一起往下墜。
在少年郎驚叫聲的迴響中,白袍男子迅速判斷出他們並非是掉下懸崖,而可能是一個相對封閉的空間。為了避免直接下墜可能導致的骨折或其他重創,情急之下,白袍男子一手拉著少年郎,一手用劍鞘嘗試往一旁插去,希望能幫助減緩下墜的速度。沒想到劍鞘真的觸到了類似牆壁的物體,白袍男子握劍的臂力再用勁,劍鞘一端劃著名壁體而下,這招起了一點作用,墜落的速度有所減緩。
驚魂未定之際,兩人感覺由一開始的垂直下墜,突然又變成了斜坡式的滾落。
這時白袍男子撤回劍鞘,將少年郎摟住,緊護著他往下滾落。
很快,兩人停止了滾動。
身子剛一停穩,少年郎隨即手腳並用地推開白袍男子,只覺得一顆心怦怦亂跳,不知是驚嚇過度,亦或其他。
兩個人躺在地上,大口喘氣,一時間都不想動彈。
不知過了多久,少年郎的肚子發出一聲響,那是空空的肚子在發出抗議。
好餓!少年郎不禁自嘲地笑了,回想自己從小到大豐衣足食,未曾試過餓肚子,未曾試過今天這般狼狽。但是能怪誰呢?既然選擇了離家出走,那麼,所遭遇的一切,只能怪自己。
「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白袍男子終於說了一句有溫度的話。
「我為何要回答你,今日不過跟你一面之緣罷了,卻平白無故招來橫禍,被你連累至這鬼地方,我可真是怕死的碰上送葬的——倒霉透了!」
一陣沉默,只有彼此的呼吸聲。
「那你叫什麼名字?那些青衣人為何要抓你?潘美是什麼人?你是潘美的什麼人?」少年郎剛才對白袍男子說了幾句嗆人的話後,感覺很是痛快,算是出氣了。但痛快過後,他覺得自己好像有點過分了,於是一口氣問了對方幾個問題。
「慕容俊!」
慕容俊!少年郎在心裡默念白袍男子的名字,正想問他為何不回答其他問題,但嘴巴突然被慕容俊捂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