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西北面的殺聲迴響在河道上空時,驟然間,在水寨的東南方向又響起了震天撼地般「殺」的喊聲,如此一來,對水寨形成了腹背夾攻的局面。
黑夜中,在水寨根本看不清對方究竟派了多少人來攻打。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心裡越沒底,畏懼感越深。
慕容俊觀察到看守他們的士兵神色大變、焦慮不安,心念一動,勸道:「幾位兄弟,你們都是有父母兒女之人,你們若死了,父母沒了兒子,孩子沒了父親,家人天天守在門口盼你們歸來,讓家人今後如何得安生?而且,良禽尚知擇木而棲,你們的將領是一個禍害百姓淫人妻女且貪婪成性之人,不值得你們為他丟了性命。周軍就要殺到,你們想要活命,當速速各自奔逃,方為上策。」
幾個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下子猶豫不決。
這時,衣服襤褸的漢子說話了:「我兩個月前和娘子划船經過此處,被無故扣押下來,你們可知,我娘子被你們守將誣陷偷了官糧,假意要審問,卻趁機玷污了她。娘子不堪受辱,跳河自殺,屍身無蹤。我則被關押在水牢里,兩個月來,暗無天日。直至今晚,我大哥和這位公子與我關押到一起,多虧公子巧施妙計,才尋得機會一起逃脫出來。你們的守將,是厚顏無恥、禍害百姓的狗官,你們還要跟著他嗎?還要為他丟了性命嗎?呸!狗官,我恨不得寢其皮、食其肉!」
船家傷心不已:「可憐我的妹妹,竟是被這狗官害了。」
幾個士兵面面相覷,回想往日,將種種異樣跡象聯繫在一起,覺得慕容俊等人所言不假,原來所謂的偷盜、細作,都只是守將拿來掩人耳目的幌子,背後乾的卻是禍害百姓的勾當。心念至此,幾個士兵目光交換,點了點頭,收起兵器,一起往水寨外奔逃而去。
慕容俊等人鬆了一口氣,來不及多想,慕容俊道:「來攻水寨的應該是周軍,黑夜之中,兩兵交戰,我們很容易會被誤傷到,趕緊先找個安全的地方,再伺機撤退。」他護著明月,其餘人跟著他,一起往水寨外奔去。
船家跟在後面,道:「直接上我的船,如何?這水道我熟悉,可趁黑夜離去。」
慕容俊搖搖頭:「不妥,河面上不知道有多少士兵,一旦河道被封鎖,此刻浮船而行,很容易被誤認為敵軍,恐性命堪憂。」
如此說著,幾人已奔出水寨,走到了一片河灘上。
黑暗中,冷不防衝出來幾個士兵,提刀喝道:「哪裡逃?」
借著水寨中的火光,明月看清楚了,喝令之人正是那可惡的小頭目,想起剛才營帳中的一幕,明月仍後怕不已,身子不住地發抖。
慕容俊和船家也都看清楚了對方,知道此人是守將的幫凶、水寨的惡人,決不可能像剛才的幾個士兵那樣,三言兩語就可以打發掉。
慕容俊握緊了明月的手,輕聲道:「有我在,不要怕,無論生死,我們都在一起。」
明月顫抖的身子這才稍微得以緩和。
慕容俊又道:「到我身後去,切莫被傷到。」正說著,對方幾人已揮刀劈過來,他連忙揮動長棍相抵,刀劈在棍子上,棍子應聲斷成兩截。
慕容俊等人只好且戰且退,一時間,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危急之際,躲在慕容俊身後的明月,往後退時,腳下被一塊石頭所絆,站立不穩,啊的一聲,身子向後倒去。
慕容俊聽到聲音,回身去拉明月,就在這個空檔,小頭目一刀嚮慕容俊劈下來,明月驚恐地看到慕容俊身後即將落下的刀鋒,急得大喊:「阿俊,快躲開。」
慕容俊旁邊的船家妹夫聽到明月的喊聲,迅疾揮動長棍擊向小頭目。
雖然棍子擊中小頭目面部,但還是晚了一步,慕容俊的左肩及背上被刀劈中,一陣劇痛襲來,令他幾欲暈厥。
慕容俊咬緊牙關,強忍住劇烈痛楚,拼盡全力將小頭目一腳踢開。
血染紅了慕容俊的衣袍,他還想強撐住去與小頭目繼續拼鬥,但劇烈的疼痛令他拿不穩手中的半截棍子,整個人搖搖欲墜,視線模糊。
在將半截棍子飛砸向小頭目之後,慕容俊再也支撐不住,劇痛令他暈厥過去,倒在了明月懷裡。
明月抱著慕容俊,哭喊:「阿俊,阿俊,你千萬不能有事,你醒醒,快醒醒啊……」
慕容俊的血和明月的淚,混合在了一起。
小頭目一想到剛才在營帳前被慕容俊踢飛,就恨得牙齒痒痒。對於睚眥必報的他而言,又怎會放過復仇的機會。當看到慕容俊已經暈厥過去,他冷笑兩聲,雙手舉起刀,毫不手軟地嚮慕容俊與明月劈過去,就要置兩人於死地。
千鈞一髮之際,船家的妹夫喝道:「惡犬!看我的打狗棍。」言語間,他揮動著長棍向小頭目掃過來。
小頭目冷笑:「找死,不自量力!」他揮刀擋開長棍,緊接著反攻劈向船家的妹夫。
形勢萬分危急之際,忽聽到一聲箭響,呼嘯著劃破夜空而來。
弓箭射中小頭目的右手,箭頭穿掌而過。
小頭目慘叫一聲,痛得手中的刀應聲落地。還沒等他緩過氣來,又一支箭呼嘯著,直往他面部飛來,他急忙偏過身躲避,箭從他左邊臉龐一擦而過,留下一條長長的血痕之後,再穿過他左耳的邊緣,生生將耳朵刺穿出一個缺口,弓箭才落在地上。
小頭目大駭,此刻保命要緊,他也顧不得痛,抱頭鼠竄而逃。其餘幾個小兵見領頭逃命,立時如鳥獸散,各自逃命去了。
明月抱住慕容俊,幾近崩潰地、驚懼痛苦地聲聲呼喚著他,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不知道有誰能來救救他。直至聽到弓箭呼嘯聲,她淚眼朦朧地抬起頭,向弓箭射過來的方向看去,只見熊熊火光中,密密麻麻的士兵或騎橐駝、或騎馬渡水而來,沖在最前面的人,手裡正挽弓搭箭。看來,剛才發箭射中小頭目的人正是他。此人一身戎裝,身材魁梧,騎著戰馬正從河道向水寨奔來。
明月看著此人,在黑暗與火光交接處,雖看不清他的臉,但這一刻,讓她覺得,此人猶如天神般降臨了。
此人縱馬飛奔而來,在越過明月他們身邊時,對緊隨在身後的幾個士兵下令:「把這幾人看管好,押回大營,再行審問」。他的話音還沒有完全落下,人已飛奔著往前衝鋒陷陣去了。
明月愣了一下,此人的聲音,竟讓她感到有點熟悉,他是誰?她的目光追著他的背影看去,黑夜中,唯余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