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頭目並不理會明月,一臉諂媚地從胖球軍官手中接過紙條。
胖球軍官端起案几上的酒杯,喝盡杯中酒,再動筷夾起一塊肉,嚼了幾下,吞咽後,又喝了一杯酒,才慢悠悠地說:「這裡的人與你素未謀面,無緣無故,誰會去陷害一介女流之輩?」
明月氣極,這才體會到什麼叫做百口莫辯、有理說不清,憤然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慕容俊朗朗而言:「大人,這位軍爺說從我娘子的包裹里搜查出紙條,這僅是他的一面之辭,搜查的時候,還有誰在場?誰可以作證?水寨中除了被暫扣的船家和乘客,應該全都是你們的人,無疑於根本沒有人能為我們證明清白。況且,身為細作者,必定異常小心謹慎,豈會蠢到把證據隨身攜帶,而不及時銷毀?將證據帶在身上,這跟自尋死路有何區別?請大人明察秋毫,不能聽信一面之辭,更不能僅憑一張來歷不明的紙條而貿然判定我娘子是細作,小的先行叩謝大人。」
胖球軍官打了一個飽嗝,輕拍著肚皮:「好,如你所言,不可妄斷,本官會再詳加查核,必不會冤枉無辜。來人,將女嫌犯留下,男的全押下去,好生看管。」
從胖球軍官說明月為細作開始,慕容俊雖一頭迷霧,但已隱約感覺不對勁,直到此時看到胖球軍官的眼睛賊溜溜的在明月身上打轉,他恍然而悟,情急中,他一把推開正要押他出營帳的士兵,大喊:「大人,小的從實招來,事情與我娘子無關,我才是細作。」
明月大駭,迅速爬起來,制止:「阿俊,別胡說。」
胖球軍官看都不看慕容俊一眼,眯著眼睛,繼續輕拍著肚皮,道:「好極了,都是細作,先審問女的,剩下的再逐一審問。押下去。」話音落時,五六個士兵一擁而上,將慕容俊反手扭住,開始往營帳外推。
慕容俊心中跳出了一個可怕的畫面,他又驚又急,一邊反抗,一邊大喊:「狗官,我才是細作,我娘子毫不知情,何以非要為難一介女流之輩?要審問就來審問我。」
胖球軍官聞言,絲毫無動於衷。
在即將被推出營帳門口的瞬間,慕容俊情急之下大喊:「清流關下,羊腸小道,夜間馭馬,突出奇兵,浮西澗水,抵滁州城,趙匡胤大敗皇甫暉。」
「慢著!」胖球軍官下令。
慕容俊被按押著轉過身來。
胖球軍官狐疑地盯著慕容俊,一言不發。
「滁州三十里外的清流關,高牆堅壁,重兵把守。此關不遠處有一條羊腸小道,本人南下遊歷時,偶爾從附近農夫言談中聽聞,曾偷偷行走過一遍,此道位於山背之上,可由此抵滁州城下。我設法將此信息傳回周國,告訴周國統帥,揮軍南下時,若在清流關遇阻,可派精兵於夜間利用羊腸小道繞行,出其不意,前後夾攻,可有奇效。結果,周軍將領趙匡胤果然通過此道取得滁州之戰勝利。」
胖球軍官聞言,驟然變色,命令:「把他押上前來。」
而這正是慕容俊想要的效果,為了明月,他不惜將自己置身險境,以引開胖球軍官的注意力。
胖球軍官盯著慕容俊,有疑惑,有審視,有思考,神色幾變。過了好一會,他突然哈哈大笑,道:「滁州之戰,是兩年前的事了,早已是天下皆知。你這無知小兒,今天在此故弄玄虛,想以此糊弄本官,可笑至極!本官聽著心煩,看著更心煩,快押下去。」言罷,大手一揮,示意手下執行命令。
慕容俊被強行推了出去,他心急如焚、拼力反抗,奈何一人難敵眾人之手,在幾個士兵的按扭、推打、喝罵中,他又大聲喊:「濠州東北,淮水之中,十八里灘,築有水寨,戰船幾十,可於西北、東南方向夾攻。」可惜他的話被淹沒於亂鬨鬨的打罵聲中,胖球軍官並未聽到,靠近營帳門口的小頭目倒是聽了進去。
小頭目聞言,心生疑竇,想喊士兵將慕容俊押回來,但轉念想到營帳內的大人早已垂涎三尺、迫不及待,他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選擇先等大人把事情辦完,再去提審慕容俊,反正在水寨中,即使真有細作,一時半會諒他也沒有辦法飛上天。
營帳內,只剩下三人,漸漸覺得事情不對勁的明月,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感開始在她心中瀰漫開來。
「本官要仔細審問這女細作,去,你到營帳門口好生守著,讓所有人都退下,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更不能進來。」胖球軍官對小頭目下達命令。
「是。」小頭目領命,即將退出營帳之際,他再一次向明月投來詭異的笑。
這個笑容,讓明月感到不寒而慄。
當營帳內只剩下兩個人,胖球軍官眼中貪婪的目光流露無遺,他咽了一下口水,從案幾後面步出,向明月走過去,一邊走一邊輕浮地說話:「小美人,只要你乖乖聽話,本官保證一定會幫你洗清嫌疑,放你歸鄉。」
明月心驚膽戰、欲哭無淚,但仍強自鎮定,一邊後退,一邊說:「我本來就是清白的,何來洗清嫌疑之說,不勞大人費心了。」
對方冷哼一聲:「那就實話告訴你,在這裡,本官就是天。進了水寨,本官讓他變圓就變圓,變方就變方,均由我說了算。」
「這天是李唐的天,這地是李唐的地,這水寨是李唐的水寨,你作為臣子,不為君上效忠,如此胡作非為,就不怕東窗事發、身首異處?」
「好一張利嘴!可惜不管用,此處山高皇帝遠,落在我手上,你只能認命了。」
「狗官,我乃鄭王妃之妹,你膽敢胡來,鄭王爺定將你碎屍萬段。」
「喲,想不到還是皇親,但你覺得我會信嗎?告訴你,我還是李璟他爹呢。呸,去他媽的皇親貴族,李璟那皇帝老兒,三宮六院,天天美人在懷,吃香的喝辣的,卻讓老子在這裡為他守寨拼命,常年風吹雨打,夜夜孤枕難耐。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難道他生下來就該享盡榮華富貴,而我就該勞苦受罪嗎?」
「你嫌苦嫌累,大可辭官歸鄉,漁樵耕讀,悉隨尊便。皇上可沒留你拿著俸祿去禍害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