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於是將當日在王府初認識阿臧時的情景,還有阿臧經常去幫助小廟流寓之人的事情,說了出來。
末了,明月補充道:「阿臧打人,自然有錯,此乃事實,若不懲處他,只怕難以服眾,不利於管理好王府井然有序的局面。為此,明月想了又想,想到一個法子,在此斗膽建議,便是讓我帶走他,而王府宣布已直接將他趕出去,以作為最嚴厲的懲處,如此,何愁他人不服?看以後哪個還敢效仿他?」
「你帶走他?你一個姑娘,準備帶他到哪裡?不怕遭人非議?」娥皇道。
「念慈閣生意越來越好,自然需要的人手也越多,我打算帶阿臧到念慈閣幫忙,這有何可非議的?即使有,而我心無愧,又有何懼?只求王爺成全。」
「別求本王,如今府內事務我已交給王妃管理,此事如何處置,王妃自有定奪。」
明月感覺到李從嘉已鬆口,大喜,轉而拉住娥皇的手求道:「好姐姐,求你了。」
娥皇打了一下明月的手背,勸道:「即使他救過你,你要報恩,賞些銀子給他便是了。你與他身份有別,最好不要糾纏不清。」
「他並非唯利是圖之人,若不然,他怎會拿自己的月薪去接濟小廟流寓的人。而且,他不僅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間,不是要相互幫忙嗎?好姐姐,求你了。」
「你輕易視人家為友,你怎知他接近你不是另有所圖?放眼整個王府,還有哪個不知道你是王妃妹妹?」
「好姐姐,月兒知道你是為我著想,但阿臧並非陰險小人。一個人的秉性如何,我還是能夠分辨出來的。」
「姐姐已給你忠告,既然你一定要堅持,那先叫管家過來,聽聽他的意見。」說完,娥皇吩咐下人去傳管家。
不大一會,管家來到了長春閣。
娥皇問:「管家,按王府規矩,該當如何處置阿臧?」
管家恭敬地回話:「稟王妃,據老奴所知,阿臧自進王府以來,辦事踏實忠心,未曾出過大差錯,此次乃初犯,本該有寬宥餘地,關他十天禁閉並罰去半個月工錢,同時勒令他賠償湯藥費給劉財生,賠償費可從他日後的工錢里扣除。但劉財生傷得不輕,被扔進水裡差點溺斃,醒來後揚言要打斷阿臧一條腿,還一口咬定要阿臧用三年的工錢來賠償。劉財生是宋太傅一個妾室的遠親,當年宋太傅歸隱九華山時,他自宋府改投鄭王府謀得一職,初時尚與人為善、謹小慎微。但自從宋太傅再起任後,劉財生就開始得意忘形起來,平時少不了會做些持勢凌人之事。可即使事出有因,但涉及到兩朝元老的宋太傅,此事該如何處置,老奴也拿不定主意,正要稟明王爺王妃予以定奪。」
李從嘉輕皺眉頭。
明月低聲問娥皇:「堂堂鄭王府,還要顧忌一個太傅嗎?」
聲音雖小,旁邊的李從嘉和管家都聽清楚了。管家道:「伊姑娘到金陵時間尚淺,當然有所不知,如今宋太傅受皇恩正隆,勢力日盛,且廣樹黨與,跟平章事馮延巳、兵部侍郎陳覺、尚書李徴古、中書舍人查文徽、校書郎魏岑、水部員外郎馮延魯等朋黨侵損時政,左右朝局,這股朋黨勢力不可小覷,需多堤防為好。」
李從嘉道:「既有朋黨之勢,還有皇太弟虎視,且皇長兄又對本王心生嫌隙,故而不要看鄭王府表面風光,實則周遭是虎狼環伺。本王雖為六皇子,但除了皇長兄外,其餘四個皇兄皆早亡,儲君之位,在群臣看來,除了剛立的皇太弟,若日後政局有變化,最有可能嗣位的就是皇長兄,其次便是本王。此番局面,暗流洶湧,即使本王不去傷虎,但虎可能會來撲噬本王,一招不慎,禍及鄭王府也並非沒有可能。為避免禍端,當下最好的辦法便是閉府不出,安心當一個以琴棋書畫美酒相伴為樂的藩王,方為上策。」
明月聞言沉默了,她沒有想到李從嘉身處此番境況,他無意於去爭奪皇位,但身為皇子,卻又不能獨善其身,雖不爭,仍不可避免地被卷進一個巨大的旋渦里,在暗流中前行。看來,爭與不爭,對於生在帝王家的他,註定是身不由己的。
李從嘉又道:「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深居簡出,做逍遙藩王,這也是慕容公子所提的策略,我很認同,也很樂意。」
娥皇溫柔地凝視著李從嘉:「無論王爺做何種決定,娥皇都支持王爺。」
李從嘉溫情脈脈地看著娥皇,道:「只是委屈你了。」
娥皇嗔怪:「王爺休要胡說,能與王爺比翼,是妾之福氣,何來委屈?」
李從嘉眉目間都是柔情,輕輕地牽住了娥皇的手。
娥皇幸福地展露微笑。
看著兩人深情款款、恩愛無比,明月腦子裡浮現出與慕容俊在蓮池畔、月光下立誓今生比翼連枝的場景,心想將來與慕容俊結髮為夫妻後,也該是這般恩愛。想到「結髮為夫妻」幾個字,她不由臉紅了。
「王爺,逐阿臧出府,一則安撫劉財生,二則起殺雞儆猴作用,警示府中諸人日後不要有輕舉妄動行徑,須做到謹言慎行,如此可好?」娥皇提議。
李從嘉頷首:「好,依你提議。」他轉而吩咐管家:「日後還要密切關注劉財生的一舉一動,若他有任何對王府不利的圖謀,掌握證據後,即驅逐出府。」
「是!老奴這就去安排。」管家正準備離開,轉而想起一件事,問:「恐怕逐阿臧離府還不能安撫劉財生,他的第二個條件是為數不少的賠償,依阿臧的實際情況來看,根本不具備賠償能力。」
明月聽到李從嘉同意逐阿臧出府的提議後,心中如釋重負,對於管家提出的問題,她毫不猶豫地說:「王爺,姐姐,關於賠償劉財生的問題,交由我來處理可好?我願意替阿臧賠償,以報答他的救命之恩。而且,之前我曾跟劉財生有過接觸,對他有一點了解,我保證能說服劉財生。王爺,姐姐,就當作是給我一次嘗試的機會吧,若是處置不當,我第一時間主動向王爺和姐姐負荊請罪。」
聽到妹妹說負荊請罪,娥皇忍不住笑了。
李從嘉道:「本王相信你現在有這個財力,去吧,跟管家去安排妥當,你堅持要幫阿臧,既可解決此事,又能送你一個順水人情,更可省了賞賜,本王不虧。」
明月大喜,向李從嘉與娥皇行禮後,跟著管家出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