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廿八,雪後初晴,京城小時坊徐府,管家大寶正指揮著家丁們熱火朝天地清理積雪,把宅子裡里外外打掃得乾乾淨淨,馬上就要過年了,老爺也即將回府,馬夫不得呀。
話說如今的徐府在京城也算得上是顯赫的高門大戶了,老爺徐晉由靖安伯晉封為靖海侯,歲祿三千石,這俸祿跟國公級別也差不多了,而且還官居戶部左侍郎,妥妥的正三品大員,更何況還頂著特進光祿大夫和太子少保的頭銜,就連府中三位夫人也都封了誥命,正是滿門朱紫貴,羨煞了旁人。
徐府的對面就是武定侯郭勛的府邸,這時,一名髒兮兮的傢伙牽著驢車打門前經過,車上摞滿了蜂窩煤,應該是個送煤的商販。
武定侯府的門房見狀立即跑出來招手喝道:「哎,那個誰……送煤的,你車上的蜂窩煤我們武定侯府全要了,爺這就給你開側門,手腳麻利些,少不了你的賞錢。」
那送煤的商販擺了擺手陪笑道:「對不住啦,這車蜂窩煤是靖海侯府預訂的。」
那門房聞言心頭一凜,連屁都不敢放一個便調頭返回了宅內。
這也難怪,兩年多前,武定侯郭勛的長子郭守乾被徐晉設計打斷了腿,事後郭勛更是被皇上降了一級爵位,直到去年參加議禮才重新恢復了爵位。如今徐晉名震四海,由靖安伯進爵為靖海侯,還官升戶部左侍郎,那就更加不得了,所以現在武定侯府的下人見到對門府里的下人都自覺地低了一頭。
且說那名送煤的商販把一車煤送進了徐府,從大總管大寶手中拿到了貨款和賞錢,不由喜得心花怒放,因為這賞錢竟然跟貨款持平了,大手筆呀,相比之下,武定侯府的管家就要小氣多了。
「嘿嘿,多謝大總管,聽說靖海侯爺就要回府了,這煤夠不夠用啊,要不小的再送一車過來?幹完今日,小的就要停業過年了,等過完上元節再營業。」商販諂笑著道。
大寶那貨現在是越來越有大戶人家總管的派頭了,昂然地點了點頭道:「老爺回府家裡比平時熱鬧是肯定的了,嗯,那就再來三車吧。」
商販喜道:「好哩,小的馬上再送過來,嘿嘿,剛才對面的武定侯府的門房還咋咋呼呼的想截貨呢,聽聞是靖海府爺家的貨,立馬連屁都不敢放了。」
大寶笑罵道:「去去去,就你小子屁話多,趕緊的幹活,說不定我家老爺今天就到府了,搞完這煤還得重新清潔一次。」
「好哩!」商販牽著驢車一溜小跑地從側門出了靖海侯府,結果經過武定侯府門前又被門房叫住了。
「大哥有什麼吩咐!」商販停下來陪著笑臉道,他敢在背地裡調侃武定侯府,但當面那裡敢,武定侯雖然不如靖海侯,但也不是他一個小商販能招惹的。
「給咱武定侯府上送一車煤來,呶,這是定金!」門房隨手扔出一袋子銅錢。
商販接過錢又拋了回去,神色為難地道:「大哥對不住了,小的還得給靖海侯府送三車煤,今日怕是沒時間送貴府了,大哥還是找下家吧。」
門房皺眉道:「對面要哪麼多煤幹啥?」
商販乾笑道:「呵呵,這……小的咋知道,估計是靖海侯爺快回府了吧,多貯些備用唄!」
提到靖海侯徐晉,門房頓時沒了脾氣,沉聲道:「那就明天再送過來吧,天寒地凍的,老子也懶得去找下家了。」
「哎喲,大哥真的對不住了,幹完今天小的就歇業過年了,明天估計也沒有哪家會送嘍。」
門房不由怒道:「豈有此理了,你小子是故意的吧,瞧不起我們武定侯府咋的?」
「哎,大哥瞧你說的,小的哪敢瞧不起武定侯府啊,實在是抽不得身呀,再送完三車煤給靖海侯府就該天黑下班了,沒辦法呀,大哥原諒則個。」商販陪著笑道。
「那你加緊些,送完那邊再送這邊,晚點沒關係,錢銀上不會少你的。」
「這這……大哥真不行啊!」
話說到這份上,商販還是拒絕,門房不由勃然大怒,喝道:「大膽,靖海侯府的錢是錢,難道咱們武定侯府的錢就不是錢了?少廢話,得罪我們武定侯府,信不信讓你小子在京城混不下去。」
商販皺眉道:「大哥,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嘛,有本事跟靖海侯府槓去啊,欺負小的一個商販算什麼本事。」說完便牽著驢子徑直行了開去。
「哎喲,小子有種,你等著!」門房跳腳大罵,正要轉身返回宅中,卻發現自家侯爺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門口,面色陰沉沉的。
門房嚇了一跳,連忙行禮道:「老爺!」
郭勛本就是個極霸道專制的人,不順心時就連妻兒都大腳踹,往兒子臉上吐了口水還不准抹的那種,所以這時抬手便扇了門房一記大耳刮子,罵道:「沒用的廢物,一點小事都辦不好,留你何用!」
那門房被打得眼冒金星嘴角流血,卻不敢吱聲,撲通地跪倒在地上猛叩頭,郭勛狠狠地盯了一眼對面的靖海侯府,又飛起一腳把門房踹倒,這才陰沉著臉返回宅內。
下午時份,一騎快馬馳到徐府門外,正是家丁徐福,這貨一下馬便連滾帶爬了跑進宅中,一邊大叫:「老爺回來啦,老爺回來啦,老爺回來啦!」
瞬時間整座宅子都沸騰了,上百號丫環、婆子、家丁奔跑相告,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後院正房。
此時的後院正房內,煤爐正燃著,暖意融融,爐子上的錫壺咕咕咕咕地冒著熱氣,一群女子正圍在一起閒聊家常,一張張美麗的容顏正是春蘭秋菊,各擅勝場,共計有:謝小婉、費如意、費吉祥、月兒,費小玉這隻小辣椒也在場。
「夫人夫人,外面說老爺回來了!」一名丫環氣喘喘地跑了跑進來,喜氣洋洋地道。
「相公回來啦!」謝小婉驚喜地脫口而出,聲音都有點顫抖了,費如意和費吉祥亦是激動得站了起來,天可憐見的,這狠心的夫君總算回府了。
正在此時,家丁大寶卻是一溜小跑進來了,連連擺手道:「夫人們,不好意思,擺烏龍哈,徐福那小子說一半漏一半,老爺是回到通州碼頭了,御駕會在通州行宮歇息一晚,明日再行進京,老爺估計也得明天才能回府。」
諸女聞言不由大失所望,意興闌珊地重新坐下,月兒撅著嘴惱道:「豈有此理,徐福那傢伙辦事總是大大咧咧咧的,今年的年終獎給他扣了。」
大寶神訕訕地撓了撓頭,然而就在此時,外面又有人大喊老爺回府了,老爺回府了,聽聲音還是徐福那貨。
大寶不禁大怒,你小子有完沒完啊。這時徐福卻一陣風般跑了進來,激動地大聲道:「三位夫人,老爺……老爺回府啦!」
「徐福,你小子是不是皮癢了找抽!」大寶敲了徐福一記爆栗罵道。
徐福那貨憋得臉色通紅,指著外面吃吃地道:「大寶哥,這次沒……沒擺烏龍,老爺真的回府了,正往後院這裡行來呢。」
「啊!」諸女掩著小嘴驚呼出聲,繼而提著裙裾就往門外跑,結果剛剛跑出門口,便見一名身穿緋紅官袍的英俊青年,風塵僕僕地邁進了院門。
「相——公!」謝小婉瞬間淚目了,此時大步邁進院門的不正是日夜牽掛了近兩年的男人嗎。
「夫——君!」費如意和費吉祥掩著小嘴,同樣激動得潸然淚下,梨花帶雨。
「小婉,如意吉祥!」徐晉快步奔上前,一把將謝小婉抱住,緊緊地摟在懷中,繼而又張大雙手把旁邊的如意和吉祥也環抱住。
「老爺,太好了,老爺終於回來太好了!」美婢月兒站在旁邊又哭又笑,激動得有點語無論次了。
這時,初春初夏這兩名孿生俏婢也邁進了小院,兩人還牽著一名少女,正是賀芝兒,後者正好奇地打量著院中的人和物。
為何徐晉會突然出現在家中?
原來徐晉思家心切,剛回到了通州碼頭就稟明皇上,獲得允准後直接便帶人打馬入京了,只比報信的徐福晚了半小時而已,所以徐福這邊前腳剛進府不久,徐晉後腳便也到了。
「嘿嘿,大寶哥,我沒擺烏龍吧!」徐福那貨撓了撓頭呵呵傻笑道。
大寶白了這貨一眼低聲道:「你小子起了個好名字啊,年終獎估計是不用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