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空空如也

  第19章 空空如也

  海老鴞?

  奉天地下江湖瓢把子周雲甫的座下頭馬?

  專門干「髒活」的江城海?

  馮老太太到底也是混江湖的,一聽名號,就明白了這夥人的來歷,臉色頓時煞白,幾無血色。

  鉤子只是個市井打手,並不了解「海老鴞」這三個字背後的含義,只是眼看著自己的兩隻耳朵被豬吃了,恐懼到了極致,便只剩下一腔邪火,轉而傾瀉在江小道身上。

  「小兔崽子,仗著自己有靠山是吧?早知道,我剛才就該先把你剁了!」

  聞言,江城海嘴角一抽,回身看去,整張臉瞬間就耷拉了下來。

  宮保南見狀,立馬一腳把鉤子踹跪在地上。

  江城海緩步走到近前,微微點了點頭:「挺好,是個硬茬子!放在平常,我能高看你一眼,可你現在當著我的面,沖我兒子吆五喝六的,我要是一聲不吭,還咋給人當爹啊?」

  話音剛落,江城海從袖子裡抽出匣子槍,掄起槍把子就糊在了鉤子的嘴上。

  「唰啦」一聲響,鉤子滿嘴鮮血,三五顆門齒應聲飛了出去。

  「別打了!再打,真要出人命了!」馮老太太跪在一旁,哀聲服軟。

  然而,江城海沒有絲毫停手的意思,槍把子仍舊一下接著一下地鑿下去,直到敲掉了鉤子的所有牙齒,方才罷休。

  鉤子滿嘴血肉模糊,身子一歪,就地倒下,每喘一口粗氣,便順著嘴角往外噴血沫子。

  馮老太太見哀求無果,腦子裡飛快旋轉,恨不能把從小到大結實的人脈統統捋一遍,緊接著忽然靈光一閃,想起自己做黑媒婆子時的一個主顧。

  「海兄弟,別打了!我想起來了,我還認識伱三妹『串兒紅』呢,你看在她的面子上,饒我們這一回行不行?」

  江城海把槍把子擦乾淨,瞥了一眼馮老太太,問:「你認識我三妹?」

  馮老太太眼睛一亮,連忙點頭說:「認識,當然認識!奉天的許如清嘛!我以前還跟她做過生意呢!」

  江城海的神情和緩了一下,看看地上暈死過去的鉤子,覺得也差不多了,便說:「既然知道我三妹的本名,而且又是我兒子先壞了規矩,今天的事兒,就拉倒吧。」

  馮老太太如遇大赦,連忙磕頭如搗蒜:「多謝海兄弟高抬貴手,這……這三十兩我就放在這了,有冒犯的地方,你多擔待。」

  江城海大手一揮:「錢,你拿著,你不就是奔著錢來的麼!」

  「哎呀,兄弟,你這是拿我逗悶子!我怎麼敢拿你們的錢?剛才都是誤會!都怪這個死老崔蔫兒壞,不早點告訴我這孩子……」

  「讓你拿著就拿著!」江城海厲聲打斷道。

  「這……這是唱得哪一出啊?」馮老太太萬般無奈,環顧了一圈,最後只好把目光投向老崔。

  老崔默不作聲地點點頭。

  他太了解江城海的脾氣了,丁是丁,卯是卯,一碼歸一碼,拎得清楚,分得明白。

  江小道壞了江湖規矩,江城海認賠;江小道挨了打,江城海也必然要還回去。

  在江城海看來,這是清楚、明白的兩件事。

  馮老太太只好硬著頭皮收下了錢,最後走到鉤子身前,輕聲喚道:「鉤子,走啦!」

  可鉤子早已失去了意識,只顧躺在地上粗聲喘氣。

  馮老太太用手抹抹眼淚:「老崔,你就那麼干看著?過來搭把手啊,幫我把鉤子抬驢車裡面去!」

  老崔側過臉,看看江城海,得到允許後,方才走過去幫忙。

  關偉看馮老太太哭得傷心,當場數起了騷嘴:「老婆子,別哭啦!這小子牙掉了,以後伺候你,更舒服!」

  眾人鬨笑。

  馮老太太老臉一紅,臊得沒處躲,只好灰溜溜地爬上驢車,往家裡趕。

  這一樁鬧劇下來,天色已經蒙蒙發亮。

  江城海坐回長條凳上,沖江小道招了招手,問:「兒子,這回痛快了沒?」

  江小道神情有些木訥,呆了半天,一句話沒說,只覺得腦子裡一片空白。

  說到底,他也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孩子,雖然天性裡帶著一股橫勁兒,但在親眼目睹鉤子被割掉耳朵後,他顯然還是被嚇到了。

  這跟他面對槍口的時候不一樣,拼死捨命,只需一股狠勁兒,可把人當成牲口一樣切割宰殺,需要的卻是殘忍至極的冷血。

  江小道忽然想起六叔關偉說的話:院子裡的兩頭豬,是做生意用的!

  綠林江湖不是兒戲。

  明八門裡有多熱鬧,暗八門裡就有多血腥。

  「大侄子,嚇著了?」宮保南和關偉在一旁打趣。

  江小道近乎本能地耿起脖子,叫囂道:「誰怕誰兒子!」

  宮保南繼續賤笑著說:「你本來就是兒子啊!」

  「行了,老七!」

  江城海呵斥一聲,隨後一把摟住江小道,笑著說:「兒子,你還小,怕也沒什麼!但你要記住,正是因為怕,所以要狠!越是害怕,越是要狠!當你足夠狠時,怕的就是別人了。」

  江小道點點頭:「我懂!人不狠,站不穩嘛!」

  「嗯,以後你七叔要是再敢拿你逗樂,你就揍他!」

  「可我打不過他啊!」

  「那就只能怪你沒能耐!」江城海笑了笑,「所以,你還要學、要練,否則,沒有金剛鑽,偏要攬瓷器活,就只能受罪挨打。」

  江小道若有所思。

  「好了!」江城海一拍大腿,「差不多該回去歇著了!老崔,這趟辛苦你了,等我辦完了事,再好好謝你。」

  「海哥,你這不是埋汰我嘛!」老崔連忙陪笑,「只不過,我和小道現在是不能回馮老太太那裡了。」

  江城海轉頭對江小道說:「兒子,這兩天回家去吧。你闖了禍,現在老崔沒地兒住,你按理也該讓他在你按湊合幾宿。」

  江小道說:「去我家倒沒什麼,可你不是不讓我回家嗎?」

  江城海解釋道:「爹的事兒辦得差不多了,你就先回去吧,記住,別再惹禍了,凡事多聽老崔的!趁著天還沒大亮,趕緊上路吧!」

  江小道不明所以,只好稀里糊塗地帶著老崔回到南城。

  進了房門,老崔剛一上炕就打起了哈欠。

  「小道,我得先補個覺,咱們下午再去要飯吧!唉!老啦,不禁折騰啦!」

  江小道眨眨眼,說:「當初我媽就死在你躺著的那個地方。」

  「啊?」老崔有些膈應,連忙沖炕頭挪了挪,「不知者無罪,勿怪勿怪!」

  盞茶的功夫,老崔那邊就響起了鼾聲。

  江小道也跟著小睡了一會兒,可翻來覆去,總覺得睡不踏實。

  磨蹭了兩個多時辰,江小道恍然想起了癥結所在,便悄悄地挪到炕梢,掀開兩塊磚頭,往下一看——空空如也!

  那顆洋人頭消失了!

  江小道心頭一凜,正在惶惑的時候,忽然感到耳朵發癢。

  回頭一看,卻見老崔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小道,你在這藏了什麼寶貝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