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踏罡斗舞

  第95章 踏罡斗舞

  東北大山中的雪林環境究竟有多麼惡劣,相信沒有親身體會的人很難想像。

  幾乎快埋過小腿的雪層,能把人門牙凍掉的低溫,還有無數山中猛獸和雪層下隱藏的大自然陷阱。

  簡單形容的話,大鼻涕都能結出冰溜子。

  哪怕是經驗豐富的老獵人,也幾乎不可能在這樣的環境裡深入雪林。

  更不要說廖勝奴和丁苦這倆關內人,每前行一步都要消耗比平日更多的體力和熱量。

  終於。

  前方凸起的丘陵上,兩人終於找到了目標,嚴格來說是目標在以逸待勞的等候。

  大棉襖,狗皮帽。

  最招笑的是他帶著的眼鏡,隨著呼出的鼻息,厚厚眼鏡片上結了厚厚的冰霜,需要時不時的摘掉擦拭。

  廖勝奴和丁苦對視一眼。

  不對吧?

  就這眼神能玩了弓?

  能不射自己腳面上就不錯了吧?

  暗處肯定還有一人。

  丁苦擼起袖子,小臂上的弩機向康木昂射出怪異弩箭。

  幾乎是同一時間從康木昂身側的雪林中也有一道『黑芒』射出,再次相互對撞崩裂。

  至此可以確定,玩弓的依舊在暗處保護著戴眼鏡的,並伺機偷襲。

  既然大概知曉敵我態勢後,丁苦和廖勝奴都沒有浪費口水的意思,直接開干。

  相比趙三元和竇海那邊,這頭簡單明了直奔主題。

  丁苦警惕著還未露面的那個人,廖勝奴則掏出一把奇怪的扇子。

  沒有扇面只有九根扇骨,皆由五帝銅錢和紅線編排而成,手掌翻飛之中,三張符籙從銅錢扇中逐一而出祭在身前。

  「左帶南斗,右帶北極。」

  「以南為北,以東為西。」

  「步行隱我,盲其雙目。」

  「黃神越章,來之不詳。」

  「牽牛織女,隔斷兩江」

  符籙騰霧冒出煙氣之中,廖勝奴竟是徹底消失在原地,旁邊的丁苦對此見怪不怪了,沒有任何驚訝之色。

  既然暗處的高人在保護戴眼鏡的,那事情就很簡單了,去殺戴眼鏡的不讓雪林里的高人看到不就行了?

  《後漢書·方術傳》有載:解奴辜、張貂者,亦不知是何郡國人也,皆能隱論,出入不由門戶,奴辜能變易物形,以誑幻人。

  丘陵上的康木昂心頭一驚。

  不是說好這邊要對付的是下等馬麼?

  咋上來就是遁形術這種極其罕見的術法?

  康木昂立馬展開應對,手掐勘鬼訣。

  「紫雲拂體,天南斗宮。」

  「上有八斗,下臨九州。」

  「制海使乾,制山火盛。」

  「朱光威靈,太白神赳。」

  勘鬼訣看似隨意向前一指。

  那些符籙騰起的煙霧頓消,廖勝奴重新顯形,他還保持著邁步的姿勢,臉上掛著自得的笑容,可跨出的第一步還沒等落地,就被破回現形。

  若用兩個字形容的話.

  社死。

  倒不是說遁形術曾經沒有被破過,只是這回被破的那叫個乾脆利落,完全沒有絲毫心理準備。

  「沒憋住屁漏氣了?」丁苦看得一知半解,並不相信年輕的康木昂有這等本事。

  但廖勝奴的臉色卻極為鄭重。

  意識到康木昂與自己是同一類人。

  「有點意思。」

  廖勝奴再次揮舞銅錢扇,九根扇骨相合又交錯後甩出一張大大的表文,在半空中燃燒飄搖。

  「姓丁的,這小子跟我一樣都是克你的類型,我來專門對付他,你只要別讓雪林里的那個偷襲得手就行。」

  不用提醒,丁苦就知道事情棘手。

  這廖勝奴燒的表文相當於一封升上去的戰書。

  對手應戰也就罷了,不應,那麼這方天地之內的術數陰陽之勢就會大大傾向於下戰書者,占盡優勢。

  「左車之奇略,孝直之隱謀。」

  「帶佗之高算,白起之凶圖。」

  「泄青霜之寒,展紫電之迅。」

  「攜陰陽之勢,托五行之運」

  康木昂眼神雖不好,但不代表他瞎。

  哪裡看不出那矮胖中年人在折騰著啥東西。

  自己明顯是被針對了啊。

  干架就干架,至於儀式感這麼強?

  我又沒說要跑。

  康木昂內心頗為無奈,卻也必須做出應對。

  抽出棉襖里的桃木劍斜刺向天,也有一張表文在寒風中燃燒。

  「在秦張良椎,在漢蘇武節。」

  「為嚴將軍頭,為嵇侍中血。」

  「或為遼東帽,清操厲冰雪。」

  「或為出師表,鬼神泣壯烈」

  兩張戰書幾乎同一時間燃燒殆盡。

  寒風好似更凜冽了些許,吹拂起樹枝上的積雪,讓這方天地平坦了幾分詩情畫意。

  但氣氛截然相反。

  廖勝奴氣質大變率先發難,甩出一張黃色符籙,隨即踏罡踢斗。

  周身隱有嗚嗷喝厲,氣勢駭人。

  既然對方應了戰書,那就手底下見真章!

  隨著每一個步罡的踏出,飄落下的黃色符籙會再次攀升,速度越來越快。

  「三奶夫人踏步罡法?」康木昂逆收桃木劍也甩出一張黃色符籙,同樣踏罡踢斗,只是步伐有著明顯不同。

  一步乾坤二步兌,三步離火四步震。

  五步巽風六步艮,七步地坤八步坎。

  後天八卦罡步。

  「神兵火急如律令!」

  「九天玄女如律令!」

  最後一步,廖勝奴踩離火,康木昂踏坎水,兩人劍指遙刺各自符籙同時喝令,化為齏粉的剎那,前噴烈火後奔波濤。

  水火在半空中對沖消融,蒸騰的熱浪讓周圍的雪層快速融化。

  方圓十數丈內儘是濃郁的水蒸氣。

  可這只不過是最初的試探而已,誰也奈何不了誰的對招之後,兩人沒有絲毫停留再踏罡步,並且都甩出數十張符籙滿天飛。

  雪層化為清水流淌,露出光禿禿的丘陵。

  這時康木昂的腳步猛然一陷,腳下的土地竟如泥潭般泥濘不堪。

  「臨!」

  一聲輕喝,康木昂劍連遙刺半空中飛舞的兩張符籙。

  坤丁星六太落土。

  艮癸虛九沙運山。

  地龍翻身!

  下一刻從『泥潭』中凸起塊方圓二尺的堅硬石丘,拖著康木昂拔地而起。

  脫離險境之時活兒也是不停,三張巽丙張十七太觀吟符籙被催動。

  廖勝奴周身頓時狂風大作,眨眼間凜厲的旋風就將他的棉襖颳得千瘡百孔,碎棉紛飛。

  「乾字——金台奉寶!」

  「兌字——越甲幾鏗鏘!」

  兩張符籙湮滅後,任憑周身凜厲旋風也傷不到廖勝奴分毫。

  巽為風,主入、滲透、順行。

  而金主收斂、隔斷,堅如磐石。

  故而能將康木昂的術法徹底化解。

  這場對決比藥王谷山門前要更加精彩,兩人是步步踏的精妙,招招克的講究。

  如果說趙三元那邊先頭是山前拼曲兒的話,這裡就是林中斗舞。

  只不過步步殺機,應對的稍有不慎就會滿盤皆輸。

  康木昂掏出殺手鐧之一,劍指催符。

  而當他甩出這張符籙的時候,廖勝奴就已經看清它的符頭符膽符腳,立刻認出是個什麼東西。

  驚愕康木昂竟會這道符籙的同時他也不敢有絲毫拖沓,抓過披著的那塊黃色黃布在身前旋轉大張。

  「陣!」

  「急!」

  致命空大。

  玄武庚辛申酉柳土獐符鎮了個寂寞,廖勝奴瞬間離開原地一丈有餘。

  縮地術!

  康木昂也看出對面用的是什麼術法,感嘆一貫道究竟從哪收羅的這些奇人異士?竟然連縮地術玩的有模有樣。

  這可是縮了一丈多,能做到的人絕對是鳳毛麟角。

  「啊啊啊——!」

  慘叫聲響徹四野,廖勝奴的左腳掌被兩根木刺扎穿,從尖銳程度上來看,絕對是人為故意放置的。

  突如其來的情況搞得康木昂都點不好意思。

  誠然,這陷阱是自己和上官白兔提前布置好的,可自己根本沒料到他會踩上去啊,而且是施展了縮地術後。

  誰能料到對方運氣背到了家?

  然而老康愣神不代表上官白兔會放過大好良機。

  三支箭矢分三個方位射向廖勝奴,無法準確判斷出她所處的具體位置。

  丁苦這回學聰明了。

  他知道自己的弩箭只能單發,對面的弓箭卻能連射,而且箭矢在末段可以改變方向防不勝防。

  所以他沒有單純站著警戒,已經提前做好了萬全準備。

  頭戴黑帽,身披黑袍,將身後包裹里的東西立於身前。

  一座用人皮做成的小型俑像,有三塊顏色各異的石頭按照倒三角形擺在傭像下方鋪徹的白虎皮上。

  在三角形的中央和虎皮的四個角書畫著詭異晦澀的咒文,染料是必須是從斬殺活物的劍刃邊緣擦抹獲取。

  這些血還要浸泡五穀種子,碾碎後製成特殊的祭品。

  當一切準備就緒,丁苦往傭像的頭頂灑下一把骨粉,是用他自己摘掉的一根肋骨磨出的粉末。

  嘴裡嘟嘟囔囔不知念著什麼東西,連曾經走南闖北過的康木昂也聽不懂他念叨的是哪塊的方言。

  但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人皮傭像突然爆炸。

  從裡邊『蠕動漂浮』出個烏漆嘛黑的未知東西。

  像是一團氣,又像是一團血肉,當啃食祭品後又吞了爆裂的人皮傭像和虎皮。

  它的身體不斷蠕動擴大,很快漲成個忿怒兇惡,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形象。

  身黑,六臂,三目怒瞪赤紅,發如烈火,頭戴五骷髏冠,手執金剛杵,人首作頸鏈,蛇骨為飾品,座下蓮花日輪屍座.

  「————」

  難以形容的聲波。

  尖叫?

  怒吼?

  悲呼?

  呵斥?

  康木昂實在找不到語言去形容這道折磨精神靈魂的聲音。

  而在它發出聲音之後,三道射來的箭矢全都倒飛而去,再也不受暗處上官白兔的控制。

  形象上已經足夠恐怖,但它散發出的陰冷血腥氣息更讓康木昂覺得通骨徹寒。

  「黑教中人!?」

  康木昂意識到自己必須要面對傳說中的邪靈。

  六臂大時天!

  它是一個傳承數千年原始宗教里的神明。

  有人說它是個和藹老大爺,有人說它是金剛的眷屬,似佛似魔,也有人說它是徹頭徹尾的邪惡。

  甭管是什麼,康木昂所面對的六臂大時天的形象肯定跟慈祥和藹不沾邊,身上儘是各種骷髏骸骨,怒目金剛看著都比它平易近人無數倍。

  丁苦只是冷笑著沒有回答。

  那六臂大時天口中吐出粘稠的『水』將廖勝奴全身覆蓋,待『水』退去後,他腳上的穿透傷竟完全消失。

  康木昂欲哭無淚。

  到時聽說過有關六臂大時天的不少傳言,但沒聽說過它還能治各種疑難雜症啊?

  這還咋打?

  比當初遇到的四鬼還要更加可怕。

  對付這種東西就該讓觀大爺出場啊.

  廖勝奴恢復如初後掰斷銅錢扇,劍指橫抹之下竟融為一體成為一把銅錢劍,再次踢罡踏斗,但這一次的步伐與之前截然不同,看似極慢,卻又好似妙到毫巔。

  「認取九宮分九星,八門又逐九宮行。」

  「九宮逢甲為值符,八門值使自分明.」

  康木昂聞聲後立刻將桃木劍橫在雙手虎口處,右腳劃周天連踏三次,隨即向前踏步。

  「六甲元號六儀名,三奇即是乙丙丁。」

  「陽遁順儀奇逆布,陰遁逆儀奇順行.」

  兩人都明白彼此在為什麼做準備,更清楚接下來彼此要做的是什麼。

  聚精會神,謹小慎微。

  踏斗不敢有丁點的差錯。

  這時三道『黑芒』激射向丁苦,同一個方位沒有任何偏差,但都被六臂大時天拿著的金剛杵一一化解。

  「呵,就遂你的意!」

  丁苦明白玩弓人的用意,對方明顯是自曝方位引自己過去。

  也好,養的惡鬼被萬箭穿心,是時候先把仇給包了。

  被噴子噴死的親弟弟?

  誰殺的讓他化為陰魂去找誰。

  獰笑之中,丁苦與請來的六臂大時天進入雪林當中,而就在不遠處一顆古樹的樹杈,上官白兔看了看箭囊里已消耗過半的箭矢沉默不語。

  敵人比想像當中的還要更棘手。

  若讓康木昂以寡敵眾,估計落敗只是時間問題,哪怕他還有壓箱底的東西沒有施展。

  而自己,恐怕要更加拼命才有機會幹掉丁苦,打散六臂大時天的法相。

  想到這裡,她摸了摸箭囊旁的古樸木匣。

  丘陵。

  康木昂和廖勝奴都以自身為陣眼,踏在了傷門之上,又幾乎同一時間祭出一張符籙,桃木劍銅錢劍直刺而去。

  「震字——煉電合檀!」

  「震寅斗廿二太召雷!」

  轟隆隆!

  電閃雷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