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送別

  第257章 送別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風和日麗的清晨,老沈哼唱著小曲兒為幾位好朋友送別。

  雖然相處的時間滿打滿算也就二三十天,但彼此之間早已成了莫逆之交,老沈他是個參精,以前心裡除了沈採薇以外,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毫不關心,直到命運讓他與趙三元幾人結交。

  一路走來溝溝坎坎,既有救命再造之恩,亦有慷慨解囊之義,他打心眼裡尊敬著。

  而且有了趙三元與張家的這層關係在,未來藥鋪的安全幾乎不成問題,哪怕暗地裡再有心懷不軌的異人來打歪主意,得知這層關係都得掂量掂量。

  「老沈,你唱的啥玩意兒?還怪好聽的,我從來沒聽過這麼好聽的歌,曲子好,詞添的更好。」

  銀錠橋上,趙三元罕見的表達欣賞,他除了對幫兵決這些感興趣外,對各類曲子調子都不感冒,可見他真的挺喜歡老沈唱的歌曲。

  老沈抱著沈採薇得意一笑,「我也不清楚,是昨天有個江浙客人唱的,簡單又深刻,聽幾遍就會了,是不是感覺特別應景眼淚兒都要掉下來了?」

  「去去去,送別又他媽不是送終,掉個屁的眼淚兒啊?老子又不是不回來了,你在帝都好好干,萬一哪天哥幾個的老家被小鬼子端了,到時候投奔你來也能有個落腳的地方。」

  趙三元很認真說的這番話。

  都說狡兔三窟,換做人道理相通。

  花費絕大部分存款來幫老沈置辦家業不光是因為情誼到了,也有留條後路的原因在。

  世道艱難,真要到了必要時刻,在帝都的老沈是絕佳避風港。

  老沈鄭重神情看著趙三元,格外嚴肅。

  「伱有事,我傾其所有幫到底。」

  冷不丁的感動,讓趙三元有些措手不及。

  按理說吧,一個是活人一個是精怪,幾乎沒可能結下深厚友誼。

  但還是那句話,緣它妙不可言,未來會遇到什麼事交到什麼人,只有天知道。

  趙三元笑著拍了拍老沈的肩膀,「別搞得這麼嚴肅,你能幫啥啊?把採薇養白白胖胖的長大了成親,和江陽還有好好把日子過踏實了。」

  「話可不能這麼說,孬好的咱也是個參啊,萬一哪天你們誰半死不活了,來找我都沒問題。」

  「呸呸呸!」老劉大呼晦氣,「扯什麼活啊死啊的,咱們小心駛得萬年船能出啥事?老沈你還是把身上的零件看好吧,用不了你剁這剁那的,咱們肯定不會有事。」

  老劉非常明白要麼用不到老沈,只要能用到他,那必然是半隻腳踏進了鬼門關,離死不遠了。

  老沈懷裡的沈採薇將幾乎不離手的冰糖葫蘆遞給趙三元,意思不言而喻。

  「唉多好的姑娘,被這個不正經的參精惦記了七世,江陽你多跟學著點,死了後去找夫人一起投胎,哦對了,八年以後如果有機會,哥幾個幫你操辦後事,絕對辦的漂漂亮亮的。」

  小趙同志依舊好話不會好說,眼看著要分別了,不知下次見面要到猴年馬月,說話卻還是又臭又硬。

  但江陽怎會挑他的理?微笑著點點頭握住趙三元的手掌,「我跟老沈是一個意思,有事定會幫到底,矯情的話不多說了,前路漫漫多加保重。」

  「咦?咋沒看到好好那丫頭?」呂秀才疑惑著四下張望,心想都快分別了,按理說得來送送吧?

  老康用手肘懟了懟呂秀才,使了個眼色過去。

  哪壺不開你提哪壺啊。

  聽說昨晚好好那丫頭哭了一整宿,肯定是捨不得分別,所以倒不如不送了,哭哭啼啼的怕惹眾人不悅。

  趙三元無聲嘆息。

  又不是石頭,哪能感覺不出來丁好好的心意?

  奈何心裡根本沒這個念頭,倒不是嫌棄人家,自己就是個泥腿子,有啥資格瞧不起真摯的感情?

  再加上入關以來所見所聞,是真的被情之一字給搞怕了,本來就沒念頭,現在更是畏懼如虎。

  只希望好好能人如其名,能過上她想要的好生活。

  「哎!臭丫頭又往我身上蹭糖渣!」

  趙三元嗷一嗓子恨的牙痒痒,作勢要把老沈懷裡的沈採薇搶過來教育教育。

  不過沈採薇一點都不怕他,單純似白花的憨笑著,眼神清澈勝過碧海藍天,這搞的趙三元很沒面子,只能沒好氣道:「被不著調的人參精養了幾輩子也跟著成精了,等你長大了再收拾你。」

  眾人捧腹大笑。

  也就莫老爺子和熊孩子能治得了他。

  過了銀錠橋不遠處,鸞鳴閣那位至今不知道姓名的夥計早已恭候多時。

  他親自趕來哥幾個存放在窯子裡的驢車,是因為趙三元拒絕了對方提供轎車的好意,比較念舊又不想太張揚,所以還是驢車順手,況且趙三元從沒忘記這頭倔驢有多欠揍,必須好好調教調教。

  「幾位爺,車上準備了一些吃食和瓜果,都是不值錢的東西萬望笑納。」

  呂秀才看他上了好幾個檔次的裝扮,打趣道:「都被徹底扶正了還叫什麼大爺?別寒顫了。」

  夥計連連擺手,「大爺說笑了,就是頂了以前聆姐的位置罷了,說破大天還是迎來送往的賠笑臉管姑娘,如果沒有遇到幾位爺,小的哪能因禍得福啊。」

  老劉倒是不客氣,便宜該占必須占,上前接過韁繩說道:「你比其他人算有良知了,可世道就是這麼個世道,咱們也不滿嘴的仁義道德講空話,只希望你以後能善待那些姑娘們吧,都不容易,之前用槍口指過你,別往心裡去,相逢一笑泯恩仇嘛,再說了你我之間沒深仇大恨。」

  「時辰差不多了,咱們還得去西護城河接老頭,讓他等久了又得對我一頓劈頭蓋臉,走了走了。」趙三元熟練的坐上駕駛位,其餘哥仨也登上板車,回頭對著江陽等人揮手致意。

  醉別江樓橘柚香,江風引雨入舟涼。

  再歡樂的宴席終將散去,再精彩的大戲終將落幕。

  多少執著成嘆息?

  多少往事成煙雲?

  多少柔情訴不盡?

  唯有腳下的路,它一直存在,向前蔓延永無盡頭,期間遇到三兩知己便是人生大幸。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望著遠去的背影,老沈再次哼唱,送別著珍貴的朋友們。

  懷中的沈採薇和江陽也跟著一起哼唱,辭去一別,再見不知是哪歲光陰年華,希望朋友一切都好。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瓢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銀錠橋下水波粼粼,金光閃閃。

  橋畔楊柳夾岸,蔥蘢流翠,古韻悠然。

  來往行人見老沈幾個哼唱歌曲為友人送別,都會心一笑,羨慕著真摯的友誼。

  楊柳樹下,丁好好眺望著趕驢車的背影,字字呢喃,不知在述說著什麼.

  開春的氣溫讓人舒適,不冷不熱的非常愜意,一陣微風襲來格外清爽。

  待到日頭正盛的時候,趙三元趕著驢車來到西護城河邊的約定地點。

  河邊有不少遛彎老人,或推手打著太極拳,或三五一群圍著下棋,安逸的很。

  哥幾個老遠就瞧見了莫聞山,他正臉紅脖子粗的跟個老頭下棋,看表情就知道是個臭棋簍子。

  吃瓜群眾圍的里三圈外三圈,都聽說有個瞎子會下棋,好奇的來看熱鬧。

  「將軍。」

  「跳馬。」

  「再將軍。」

  「上士。」

  「將死。」

  「緩一手緩一手。」

  「還緩?一盤棋你都緩了七八十手了吧?我從早上七點半到這愣是沒下完一盤棋,行行好吧我算你贏行不?」

  「啥叫算啊?我就是歲數大了眼花沒注意,再緩一手再緩一手,不到太陽落山不算完——哎!你個老小子別裝死啊!」

  只見對面那老頭兩眼翻白暈死過去,旁邊看熱鬧的趕緊上去幫忙,又是掐人中又是扇嘴巴子的。

  趁著混亂,趙三元趕緊硬著頭皮擠進人群把師父拉走。

  丟不起這個人啊。

  誰家下棋緩七八十手的?

  不被氣死也得被累死。

  「師父咱不跟他一般見識,回頭我雕副象棋讓老康他們輪流陪你下,咱還是趕緊走吧。」

  莫聞山倒是沒再堅持,可他依舊憤憤不平氣不過,嘟囔道:「不應該啊?我下棋水平真不低,今天邪了門了,怎麼下也下不過那個老小子。」

  殊不知被氣抽的老頭還真不是一般人。

  帝都城藏龍臥虎,形形色色的高人一大堆,那老頭正是行家裡手,當代有名的象棋大師,人送外號祥二爺,因為罕逢敵手和聲望太高,平日裡沒幾個敢登門討教切磋的,在家憋的不行才喬裝打扮跟尋常老百姓下棋玩,哪曾想頭一天就遇到莫聞山這個狼滅。

  也幸好趙三元來得及時,不然成名多年的象棋大師真容易被活活氣死,反正他寧願以後天天在家憋著也不出來玩了,真能要命。

  「你們,這幾天沒惹禍吧?」

  坐上驢車後,莫聞山往老煙槍里塞菸葉子,看似平平無奇的問,但趙三元是渾身一機靈,肌肉緊繃著繼續趕驢車。

  老康憨笑賣萌,「瞧師父您說的,咱們可乖了。」

  莫聞山似笑非笑,「是麼?這兩天城裡瘋傳的窯子鬧鬼事件跟你們沒關係?」

  「.」

  「.」

  「.」

  哥幾個都跟鴕鳥似的把頭深深埋進衣領里。

  心想果然是瞞不過啊。

  老劉不敢嗶嗶,秀才不敢嗶嗶,趙三元就更不敢了,只有老康硬著頭皮回答,「有一點點吧,但師父您老放心,咱們絕沒有仗勢欺人,完全是事趕事給趕上了。」

  莫聞山優哉游哉嘬著老煙槍,「有因才有果,有始才有終,帝都城這麼大,你們偏偏去睡八大胡同,睡八大胡同也就罷了,偏偏睡銷金窟,如果不裝大尾巴狼你們能攤上事?罷了罷了,三十不浪四十浪,五十正在浪尖上,六十後浪推前浪,七十還想浪一浪,你們兜里就是有錢燒的,兜比臉乾淨你們也不敢往裡進。」

  「是是是,您老教訓的是.」

  老康儘可能幫趙三元吸引火力賠笑著,畢竟師父離開幾天的功夫就鬧出這麼大的事,確實有夠淘氣。

  萬幸沒有出大亂子,事後合作處理的非常老道,可以放心拍屁股走人。

  「別以為我不知道誰起的高調,是吧?」莫聞山用煙槍敲了敲趙三元的後背。

  趙三元機械式的轉頭傻笑著:「師父看您說的,哪叫起高調啊?要是沒有這一趟因禍得福,老沈開店的錢還真難湊,權當做是好人好事了。」

  「你小子還挺得意是吧?」莫聞山作勢要打,趙三元習慣性捂著後腦勺,其餘哥幾個都別過頭去,倒是那頭驢跟成精了似的回頭樂得直呲牙。

  可等了好一會,趙三元也沒感到頭痛,而是被個東西輕輕敲了敲後腦勺。

  回頭看去,發現是兩副捆著的泛黃老畫卷。

  趙三元愣了愣,緊接著大喜過望,摟住師父猛親好幾口,大鼻涕泡都要樂出來了。

  「師父還得是您啊!這擱白雲觀順出來的——哎呦——」

  莫聞山用煙槍敲了敲小徒弟的腦殼,沒好氣道:「老子現在怎麼說也是龍門的人,去白雲觀還用順?勾勾手指頭啥寶貝要不來?這是你師伯送你的,呵,你小子有福氣,收著吧。」

  正當趙三元想打開看看是誰時卻被莫聞山按住了爪子。

  「看啥看?有老子在你還能用到這玩意兒?麻溜收好得了,哪天吃不起飯還能換點錢花,怎麼說也是幾百年的老畫,能值不少。」

  到底是不是陳道長的禮物暫時不清楚,反正有禮物的只有趙三元一個,足見莫聞山對小徒弟的偏愛,不過老康幾人誰也不眼紅,只要老爺子不揍三元就成,不然又是雞飛狗跳。

  「師伯?除了長興子以外還有師伯啊?」

  「算是吧,我在世上的朋友沒幾個了,他算一個。」

  「真是人間好師伯,早知道我買幾個帝都烤鴨送去孝敬孝敬了。」

  莫聞山搖頭輕笑道:「你跟那素未謀面的師伯還真尿得到一個壺裡去,當方丈的總偷摸破戒,最愛吃的就是烤鴨,你要真偷摸孝敬幾隻,他肯定高興。」

  哥幾個聽的膽戰心驚,好像聽到了不得的秘密。

  算了算了,權當啥也沒聽見。

  趙三元美滋滋的將兩幅老畫卷踹進懷裡問道:「對了師父,接下來咱們去哪啊?漫無目的的總該有個方向吧?」

  聽到這話,莫聞山有片刻間的沉默,被老康和老劉敏銳捕捉到了異樣,猜測老爺子去白雲觀一定發生了什麼。

  「先往西南走去石門市,殺點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