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珩直接進了屋-他怎麼可能因為裡面那個毛孩子就要避開了去,要避也該是那個毛孩子避開不是嗎?他連咳嗽一聲或敲個門提醒一下都沒有-阿暖看到突然出現的廖珩,想到先前那個有關「老人家」的話題,不自在的咳了兩下,別開了眼去-她實在沒眼去看廖三爺他「老人家」此時的面色。
但發表此偉論的陳胤麒小朋友見到廖珩進來卻是絲毫沒有被抓到背後說人壞話的窘迫和恐慌,他反是把腰挺得更直了些-可惜身高距離差太大,別說是挺挺腰,他就算踮起腳尖抬起頭來也只能看到廖珩的下巴。
他更是不滿的輕哼了聲,然後皺了小眉頭認真的看了看房門,再次轉頭抬首看了看廖珩的下巴-雖然廖珩的氣勢很強,但他是個不畏強權的小孩-他認為他和表姐在房間裡談私人話題的時候,這位廖先生應該先敲門得到他們的允許之後才可以進來。
阿暖看看這兩人的表情-一個皺著小眉頭有些傲慢的嚴肅著臉,一個陰著臉忍耐的嚴肅著臉-她差點沒繃住笑出聲來,但為了尊重這兩位,她還是端正了表情,然後對表弟陳胤麒道:「胤麒,你的話我會考慮考慮,今日你且先回去吧,我讓阿碧送你,我給你帶回了許多禮物,一會兒都讓阿碧一起拿給你。」
陳胤麒不屑的揚了揚眉,禮物,一點禮物就想打發了我?
可是等阿暖看了看門外,阿碧會意捧了一隻戰船的超大精細模型進來之後,陳胤麒立即繳械投降了-也忘記了先前說要娶自家表姐的事了,轉身就撲到了阿碧面前跟著阿碧走了-對此時的他來說,一個船隻模型要比娶妻要來得重要多了。
打發走了陳胤麒,阿暖看向始終繃著臉一言不發的廖珩,又咳了兩聲,問道:「三爺,你和外祖父大舅他們這麼快就談完了嗎?」
「考慮,你要考慮他的什麼話?」廖珩沒答她的話,反問道。
阿暖一呆,隨即覷了他一眼,有點尷尬又有點好笑道:「不過是個孩子,你不會是剛剛聽到胤麒的話,在跟個小孩子生悶氣吧?三爺......」
廖珩看她的表情卻偏偏看出了那麼一丟丟的幸災樂禍和得意,廖珩冷哼一聲,語氣不明道:「哦,你現在是不是就已經覺得悶了?」
阿暖瞅著他的樣子,實在覺得好笑,遂伸手拽了他的衣服,不知死活笑道:「嗯,以前舅母也跟我說,廖叔叔你年紀太大,若是我跟你成婚,以後婚後的日子可能會很沒意思......」
接下來阿暖就知道自己不知死活亂撩的後果了-這事簡直令阿暖以後都聽不得悶和沒意思這兩個詞了-那些話又不是她說的,她不明白他死勁兒地折騰她是折騰個什麼勁-還有她現在開始有些婚前恐懼症了。
一個時辰後。
廖珩抱著蔫蔫的阿暖,摸了摸她有些汗噠噠地軟發,柔聲道:「保皇黨的事你大舅已經跟你外祖父說過,你外祖父應下年後就去嶺南,但卻並不願意去美國-這事卻也不急,等之後再作商量即可。你大舅打算在我們回京城之際,直接先送他們去嶺南,你舅母留下和我們一起走。」
阿暖有氣無力地「嗯」了聲,他們不肯去美國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其實她也覺得他們原本也沒有必要一定去美國-只不過去了,更能安陳澈之的心,免得生出額外的么蛾子出來罷了。
一月中,阿暖隨廖珩回京城,同行的還有趙翎,舅母姚秀和陳胤麒陳胤麟兩個小朋友。同時陳泯之直接從延城送了陳老太爺陳老太太赴嶺南。
京城。
阿暖回到京中翌日,二叔雲伍城和二嬸柳氏便帶著雲赫和雲萱過來探她。
寒暄了一陣,趙翎帶著雲赫和雲萱去了她房間裡看書,阿暖便對一直有些心事重重的雲伍城和欲言又止的柳氏道:「二叔二嬸,我們打算下個月中就出發去嶺南,你們可有什麼打算?」
柳氏尚未開口,雲伍城就先問道:「暖姐兒,你的婚期定下了嗎?」
阿暖一愣,隨即就笑道:「嗯,定在了今年九月。」
雲伍城道:「暖姐兒,我們想參加你的婚禮,但去嶺南之事,我們若是真的住過去,可能會對你造成些不好的影響-這些日子我想好了,你堂弟堂妹都一心想留洋讀書,但過去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他們的性子又不像你,一直沉穩有主意,我並不能放心得下,所以我打算等參加完你的婚禮,就親自送他們去國外讀書-哪裡都行。」
兒子云赫一心想要留洋,現在女兒也有了這個心思,想和她兄長一起出去,只是不敢提出來罷了,可是雲伍城因著他大哥還有袁蘭繡母女的行徑,對留洋之人並沒有什麼好感-雖則好的也有大把,例如陳家的陳泯之,就是阿暖去了美國兩年,也沒見染上什麼惡習回來,心性也沒見得變差,但他仍是不放心,但留在國內,阿赫還好些,這兩年他眼睛瞅著自己母親可勁兒地折騰女兒,早心疼得不行又不敢出聲,此次便想借著去嶺南的機會直接陪著他們出去好了。
阿暖有些吃驚的看著雲伍城,見他神色是少見的嚴肅認真,再轉頭看柳氏,見她面上有些茫然同樣吃驚,便知這事二叔怕是沒跟柳氏商量了。
阿暖驚訝過後就笑道:「你們去嶺南其實對我談不上什麼不好的影響。但我上次沒有特意跟二嬸說,因著一些關係,我現在身邊並不太平,上次阿萱那事就不是個意外-你們可能只是以為那只是一些人不想我嫁給三爺,所以才想要除掉我,便沒有放在心上,其實並不是,不僅是我,我身邊的人可能都會受到牽連。你們若是去了嶺南之後可能會受到我的牽連,甚至有性命之憂。」
「所以二叔二嬸你們去不去嶺南,都不必顧慮對我有什麼影響-不會有的。但其他方面你們還是要好好考慮-你們要自己做決定,你們是我的二叔二嬸,我不會介意你們以這樣的身份在嶺南生活,做些正當合理的事情,但若是因此有不好的事情發生,我也不會替你們負責。」
享受著身份的便利,自然要同時承擔這個身份帶來的風險-這種話其實也就是跟雲伍城和柳氏才說,像雲老太爺雲老太太他們,她是提都不會多提一個字的,因為他們心底其實定是覺得,你是我孫女,孝順就是應該的,若是因你發生什麼不好的事,你更應該負責到底-還順便要怨恨上你-所以她是能離多遠就離多遠-反正她就是這麼冷心冷情的。
至於雲伍城的那個打算,其實阿暖覺得挺好的-出國留洋的人那麼多,他們都陪著雲赫和雲萱,哪裡就需要旁人額外照應了?雲伍城這樣做,才能真的脫離了雲老太爺和雲老太太還有雲佰城的影響。
不過那是他們的事,她也不想評價什麼。
柳氏面色蒼白-她先是被自己丈夫雲伍城的話驚住,後又被阿暖的話給嚇到-當初雲萱受傷一事,她當真只是以為有人不想阿暖嫁給廖三爺,才想殺她,這事也牽連不到他們家身上,上次不過是個意外。
柳氏尚在驚惶和猶豫中,雲伍城就先開了口,他道:「暖姐兒,原本就是我們找的你,有什麼事如何能讓你負責?上次阿萱受傷一事,更是不能怪你,是阿萱自己跑去報社尋你,你不過是好心送她回家罷了。」
柳氏皺眉,她覺得他丈夫說的這話可不中聽。
不過雲伍城根本沒理會她,他繼續道,「暖姐兒,我們此次還是會先去嶺南,待你成婚之後,便帶著阿赫和萱姐兒離開。你不必顧慮我們,若是有什麼事我幫得上忙,你也可以直接跟我說。」
阿暖謝過,這日雲伍城就這樣拖著心思慌亂紛雜的柳氏離開了。
不過這還只是個開始,她這日對阿暖的話還只是將信將疑,但兩日後的報紙頭條當真是嚇得她面色發冷,猶豫著去嶺南是不是個好主意了-其實她丈夫說的,直接帶著阿赫和阿萱出國,也很合她心意-她以前只是不知道她丈夫竟然能下得了這樣的決心反抗公爹公婆罷了。
二月初二,幾大報紙頭條,延城赴往越州的火車於入嶺南境內之前受到襲擊,數十人受傷,其中就包括嶺南海務總司第三子廖珩未婚妻的外祖父和外祖母陳老太爺和陳老太太,陳老太爺受了槍傷,陳老太太則受驚,兩人下火車後直接就被送去了越州宏恩醫院搶救-還有報紙甚至刊登出了一張他們模糊的照片。
有關陳老太爺和陳老太太入院一事,阿暖早就收到電報,知道他們的傷勢並無大礙,但這報紙卻令阿暖懷疑起了背後兇手的真正目的-他們並沒有想要自己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性命,他們只是要鬧大這件事,逼二舅回國罷了。
天長水遠,先是大舅得洋行出事,接著外祖父外祖母被逼去嶺南,現在更是「重傷」入院,甚至可能有性命危險,以二舅的性格,哪怕他們再發電報說這邊無事,眾人皆安,他必也是坐不住了。